后妃+番外(126)
柳怀远倒还很是积极,约莫着一个时辰后,便来了这清定庵。彼时常姝刚给陈昭若描了眉。
“你真是天下间最美的公主,传言诚不我欺。”常姝放下了眉笔,又拿手轻轻沾了胭脂,为她上了妆。
“阿姝,”陈昭若开了口,“长安危险,你……”
“我懂,”常姝知道陈昭若想说什么,左不过是那些不让她跟着回去的话,她如今不想听那些话了,只是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要保重。”
“你也是。”
梳妆后,陈昭若带着于仲给的信件被尼姑们引着出了清定庵的门。柳怀远在门口负手而立,见了陈昭若,忙俯身行了一礼:“见过夫人。”
“柳侯不必多礼。”
然后,柳怀远便走上前来,就要迎着陈昭若,引她上马车。
“我今晨已向扬州送了信,禀告陛下关于你的消息。约莫着今晚,信就能送到了。这几日还要委屈你在我柳侯府住着,府里下人已安排好了,没几个从前认识你的,你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你的陈昭仪。”柳怀远道。
“多谢你了。”陈昭若淡淡说着,上了马车,柳怀远一声令下,车队便缓缓向着金陵城的方向移动着。
陈昭若坐在车里,心乱如麻,终于还是忍不住,把帘子掀开,向后望去,只见清定庵门口乌压压一群人,却瞧不见常姝的身影。
陈昭若愣了一下,放下了帘子,自嘲地笑了:是自己吩咐常姝躲在清定庵,如今又怎好让常姝抛头露面呢?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会再见了。
更不知,还能不能再见了。
陈昭若想着,神情凝重起来。
第二日一早,柳怀远便收到了周陵宣的派来的使者,使者说天子会亲自来这金陵城接昭仪回宫。
柳怀远安顿好了使者之后,便去了陈昭若房里,两人一同饮茶说话。柳怀远先开口道:“陛下还是记挂你的,要亲自来这金陵城接你。”
“不过是做戏罢了,”陈昭若冷笑,“若真那么看重我,哪里会把我丢在船上不管不顾呢?周陵宣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柳怀远忙道:“也不能这么说,你不见了之后,全天下都知道他如何费尽心血地找你,张勉将军为此还受了不少的责骂。如今街头巷尾,可谈论的全是天子对你的一片痴情。”
陈昭若听了这话来气,一抬头却看见柳怀远眼里的笑意,登时明白了:“又打趣我?你可别后悔。”
柳怀远忙笑着给陈昭若斟了杯茶:“莫要动气。你如今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也不知是和谁学的?来,喝茶,降降火气,过几日你还得做回昭仪呢。”
陈昭若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茶饮了一口,又听柳怀远叹道:“过几日,你接着过昭仪的舒坦日子,而我怕是要受点苦头了。”
陈昭若知道柳怀远在担心水匪一时,毕竟当日柳怀远曾对周陵宣上书说水匪已无踪迹,可偏偏在渡江时周陵宣又遇上了水匪……周陵宣必定是心中有气了。
“水匪的事,”陈昭若开了口,“你且放一放吧。我会同周陵宣说,将你调回长安。”
“什么叫放一放?”柳怀远十分疑惑。
陈昭若放下茶杯,微笑道:“因为你下不去手的。”
柳怀远看着陈昭若的神情,登时明白了:“是陈国旧人?可你如何得知?”
“我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他们也不容易,打家劫舍那些事全是虚张声势,劫的全是长安派来的官员,正经没劫过平头百姓。他们自己还经营着一家庄园,不缺钱,就算放任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祸事。”陈昭若道。
柳怀远听她说的这样详细,心中已猜到了几分,又不好说破,便低头笑了笑:“那便依你。我不管这水匪的事了。”又犹豫了一下,问:“这水匪,可有说些什么?”
“他说他不愿和你正面交手。”陈昭若复述了一遍杨深的话。
“巧了,巧了。”柳怀远听了,似乎有些落寞,饮了一口茶。
清定庵里,常姝正在听李齐汇报着:“天子即将亲临金陵城接昭仪回宫。”
常姝听了,不由得骂了一句:“假惺惺。”又问:“大约什么时候来?”
李齐算了算时间,道:“约莫着两日后吧。”
常姝点了点头,又道:“让李布盯紧柳侯府,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又问:“你可知长安近期如何了?”
李齐道:“大半朝臣都在南巡之列,长安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公侯老人,倒没生什么事端。”
“你们还有多少人?”
“长安能调动的,少说也有一百人。”李齐道。
“你能保证这一百人都为我所用吗?”常姝问。
李齐颔首道:“我等俱受过于二公子恩惠,听于二公子差遣,以白玉佩为令。如今公子既把这白玉佩交给了姑娘,我们便都能听姑娘差遣,只希望姑娘能了了公子的心愿。”
常姝垂着眼,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子,道:“我会的。”
不知何时,她也开始算计起来了。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外边常媛敲了敲门:“长姐,我有话说。”
常姝使了个眼色,李齐便去为常媛开了门,常媛径直走了进来,开门见山地道:“长姐,我想回到张勉身边。”
92 第92章
常姝听了常媛的话,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什么?”
常媛走了过来,坐在常姝身边,示意李齐退下。李齐看了眼常姝,便退下了。
“如今可以放心说了吧?”常姝道。
常媛似乎觉得有些可笑,微微摇了摇头,道:“长姐,你当真这般信任表姐吗?”
“我自是信她的。”
“可我不信,”常媛立马接上了话头,“长姐,经历了这么多,我绝对不会再轻信任何人了。我信任于仲,可于仲害了我;我信任张勉,可张勉未能护我;我信任她陈昭若,可她却是别有居心!”
常媛的情绪激动起来,她一把握住常姝的手,道:“长姐,我不信你对她就没有一丁点的怀疑。父兄的冤案,你真以为她陈昭若会尽心尽力去帮我们平反吗?不会的。长姐,我们不能指望任何人,我们只能依靠自己。”
常姝见常媛神情激动,把自己的手握得紧紧的,甚至有些发红。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口中仍是道:“阿媛,我也知道我们不能轻信任何人,可我却全心全意地信她,她值得。”
“长姐当年也是信任天子的,”常媛冷笑一声,收回了手,“可天子又做了什么呢?”
常姝听了这话,心中不大舒服,低头轻轻自嘲地笑了:“当年看错一回,我如今不会再看错了。可阿媛,你我是亲姐妹,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你我姐妹同气连枝,可你如今这话,似乎,连我也是那值得怀疑的人了。”
常媛听了这话,一时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是有些失言了,忙道:“长姐,我并非……”
“我懂,”常姝淡淡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常媛只是默默无言。
常姝又道:“张勉之事,我劝你三思。当初宣室众臣分辩之时,大家都是默认你失踪了的,就连昭若、张公他们,也都只装作不知。你若突然出现,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可怎么办?”
“有心人,”常媛轻轻笑着,抬眼看向常姝,“于仲已死,朋党如今皆听命于长姐,周陵宣自然也不想再提起这档子破事,哪里还会有什么‘有心人’呢?”
“话虽如此,可为保险起见,在尘埃未落之前,你还是躲躲吧。”常姝宽慰道。
常媛却摇了摇头:“长姐,我不想再龟缩于此了。放我回张勉身边,我还能有些用处。在这里,我就是个废物,我不想当个废物。”
废物?
常姝无奈地叹了口气,算起来,她也当了许多年的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