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黄昏+番外(13)
我得说,重新回到福克斯让我感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放松。这座小镇——它太小了,所以才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自我保护和恢复能力,没有什么能改变它或摧毁它。无论你离开了多久,即使你已经忘记了关于它的所有细节,当你踏入这里的一瞬间,一切过往的回忆会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那种冰冷的、潮湿的、泛着泥土和雨后树林味道的空气,就像某种牌子的香烟,你的肺会替你记住。
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对我的归来表示了欢迎,在他们的认知里也许我是我妈妈“在意大利游学的女儿”;更不要提我妈妈,她可能觉得我能完整无缺地回来已经该谢天谢地了。而贝拉对我的评价是“说你和爱德华是亲姐妹我也信”,说这话的时候她正坐在卡伦家的沙发上,爱德华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摩挲,脸上还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看起来——抱歉——像个变态。爱德华瞥了我一眼,我耸耸肩,无声说了句“抱歉”。
“贝拉是对的,费伊,你现在看起来和沃尔图里家族没有什么区别——除了眼睛。”爱丽丝从窗外敏捷地跃进来,和我拥抱了一下,她矫健得几乎像一只猫。我仔细查看了一下镜子里的我自己,其实除了由于缺乏光照而过于苍白的脸色,我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不是外表,”爱德华补充道,“她指的是气质。”
“这不好吗?”我干巴巴地问。
“现在连说话也像了。”所有人都疯狂地大笑起来,只有罗莎莉翻了个白眼,我理解她,她对沃尔图里没有什么好感。她没有当场把我赶出去,我已经很感激了。
然后爱丽丝抓住我和贝拉开始讲她对于舞会的所有设想,埃美特高举双手投降,和罗莎莉一起溜了;爱德华赠送了贝拉一个情意绵绵的眼神,然后从落地窗里直接跳了出去;贾斯帕压根没走,他坐在餐桌边盯着爱丽丝;至于卡莱尔和埃斯梅,他们俩正相互依偎着站在门口,看起来像一对祖父祖母。好极了,现在这里只有我是多余的,我冷酷地想,这是要干嘛?开睡衣派对?
“嘿,亲爱的,你在听吗?”爱丽丝冲我打了个响指,我冲她抱歉地笑了笑。“你的礼服——”
“呃,我有一件,是海蒂给我的。”我一边说着一边从行李箱里把装着裙子的防尘袋取了出来。当我把它拉开时,爱丽丝露出了赞叹的神色,这让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爱丽丝算是卡伦家内部的服装搭配师,和很多国际知名奢侈品牌的设计师和手工裁缝一直保持着联系,她对于色彩和时尚有异常高超的感知力。
“它真漂亮。”她说。“我没有见过这样的设计,很独特,也很古老。看来我不需要替你准备了。”
“它看起来有点眼熟,我能看看吗?”卡莱尔突然插话,他专注地盯着床上的礼服。“这是谁送你的礼物?”
“海蒂。”我说,并向他示意他可以随便看。卡莱尔花了几分钟来触摸裙摆的布料,然后和埃斯梅对视了一眼。
“它真漂亮,祝你在舞会上玩的开心,费伊。”他最终只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我在福克斯的生活可以说是相当充实,以至于我完全沉浸在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中了。每当天气晴朗,我就和妈妈一起尝试各种新奇的菜谱,最后呲牙咧嘴地全部吃掉(还有一些偷偷塞给了邻居家养的比格犬);在阴天和镇上的女孩一起坐车去安吉利斯港购物,买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玩意儿,把服装店里的漂亮衣服试个遍然后空着手走掉;电闪雷鸣的时候,我和贝拉跟着卡伦一家去打棒球,贝拉负责当裁判,我负责躺在观赛区发呆;而当下着雨,不适合出门时——这种天气还挺多的,我就花费一整天的时间缩在卡伦家昂贵的沙发里,和爱丽丝讨论舞会现场究竟用哪种花束装饰。总而言之,我还挺享受这种生活的。我不厌其烦地在日记里记录每一天发生的每一件事,好在回到沃尔图里以后能够更完整详细地向亚历克分享。
“不许摘下来,费伊。”爱丽丝紧紧攥着我试图伸到头顶上的手,严肃地说:“它跟你的礼服绝配,你看起来简直像个王后。”
舞会在学校的体育馆里举行。说实话,我觉得这场地有些敷衍了,但它又确实是福克斯唯一一个大到可以容纳这么多人的房间。爱德华开车去了贝拉家里,而我和卡伦一家剩下的成员一起入场。在爱丽丝的强烈——或者称之为强硬更合适——要求下,我戴上了一个据说是中世纪某位公爵送给卡莱尔的,嵌着祖母绿宝石的抹额式王冠,这一路上她都在不停地调整它的位置。从爱丽丝满意的表情中判断,我看起来还不错,但紧紧箍在我额头上的王冠让我的头开始痛起来了。而爱丽丝对我的求饶置若罔闻,她亲亲热热地从后面推着我的手肘,要求我走在他们所有人前面。
一走进大厅,爱丽丝和罗莎莉就搂着她们的男伴滑进了舞池,而我朝每一个用看珍稀动物的眼神看我的人都假笑了一下,穿过挨挨挤挤的人群走到了角落的香槟塔旁边。这里使用的所有酒类——白兰地、白葡萄酒、红葡萄酒、起泡酒、香槟,还有若干种鸡尾酒,每一种都是由我帮忙挑选的。当爱丽丝用她枫树糖浆似的,暖洋洋而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向我表示她已经失去了人类时期的记忆,而吸血鬼又没有味觉时,我是如此轻易地就软下心肠答应她帮助她筛选宴会用酒。这直接导致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每天都要品尝超过三十种酒类并写下评语,我毫不怀疑我的味觉到现在还没有恢复。
开场一小时以后,会场里的绝大多数人已经完全不清醒了,他们开始不顾形象地疯狂大笑,高喊着向自己的暗恋对象表白,聚在舞池中央跳霹雳舞。我端着杯子走出了体育馆,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消失在地平线尽头了,外面的银杉被修剪成圣诞树的形状,挂在树枝上的小彩灯亮了起来。要不是怕弄脏裙子,我还挺想在草坪上坐下的。我很喜欢这样的独处时刻,当闭上眼睛时,舞会里的音乐声听起来很遥远,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无足轻重了,只有微凉的晚风从脸颊边擦过。我可以清空脑子里的所有思绪,暂时不去担心任何事,专心致志地深呼吸。在漫长的一生里,这样沉静的时刻很少。
有一只我叫不出名字的鸟从我身边一掠而过,啾啾地鸣叫着,然后飞快地没入了黑暗中,隔着很远我好像还能听到它翅膀的拍打声。我漫无目的地猜测着它的身世,它今天过得怎么样?它是途经这里吗?如果是,那么它又要到哪里去呢?当它掠过山脉,掠过森林,掠过湿润的石头和苔藓时,也曾经观察过人类吗?我是否和这世界上的另外一个人在不同的时刻见过同一只鸟呢?
我朝半空遥遥举了一下酒杯,喝光了里面的香槟。
第17章 潘多拉
“我打扰到你了吗?”爱丽丝从我身后神秘地冒出来,冲我俏皮地挤了一下眼睛。我向她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她就是有这种让别人开心的能力。
“我看到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她悄声说,“你在想什么?”
“一只鸟,”我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整个人懒洋洋地放松了下来。“还有我妈妈,有时候我对她感到很抱歉。”
爱丽丝静静地看着我,用坚硬有力的手臂环了住我,说:“我明白,爱德华也是这样。”
我惊讶地挑了挑眉,爱丽丝把我搂得更紧了,然后解释道:“她因感染西班牙流感而死,爱德华也是——但他被卡莱尔转化了。幸好后来又有了埃斯梅,你知道,她很温柔,又很贴心,几乎完全成为爱德华的母亲了。这给了他很大的安慰,况且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他一定很爱她。”我喃喃地说,将脸埋进爱丽丝的颈侧发呆。我们安静地站在那儿,突然间一道思绪闪电般击中了我,我拼命地回忆刚刚说过的每一句话,试图在脑海中抓住一缕怀疑的线头。是哪里有问题?是哪一句出了问题?我一定在哪里听过它,是什么让我感觉这么不安?是什么和我的认知相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