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黄昏+番外(10)
在我还沉浸在这一切中时,她忽然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一只仿佛凭空而来的手掐住了我的喉咙——我花了几秒钟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我张大嘴想要呼吸,嗓子深处却传来慑人的痛楚。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左手像捏着一个小玩意儿似的卡着我的脖颈,然后将我整个人甩在了地面上。
我的后脑勺砸在了台阶上,温热的液体淌进了后脖颈,那种疼痛让我眼前一黑。她俯下身来,手仍牢牢地掐住我。我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但剧痛让我没有反应的余地了,只希望这该死的感觉快点结束。就在那个瞬间——我不得不说生命中总是有一些神圣的瞬间,让你忍不住怀疑它们是否存在——我忽然得以呼吸了,另一个吸血鬼将她掀翻在地,用力之大使大理石地面都开裂了。我仔细观察着我的救命恩人,她犹如雕塑般的身材已经说明了一切——是海蒂。
“圣地亚哥!”海蒂厉声喊道。一个高大健壮的吸血鬼出现了,他胳膊上的肌肉简直不像真的。圣地亚哥轻松地接手了海蒂的工作,控制住了先前的吸血鬼。而海蒂迅速来到我身边,翻动着我的眼皮,拍打我的脸颊以恢复我的神志。
“我现在带你去医院,费伊,保持清醒。”海蒂说。
我被她背了起来,经过了一段狭窄的通道(我不确定我的四肢在石壁上磕碰是否加重了伤势)来到城堡外面。海蒂奔跑的速度非常快,我没有感觉晕眩,只是对飞速掠过的建筑感到恐惧——我无法控制地想象我以这种速度撞上去的后果。同时,过度失血开始挤压我的意识,我的身体一阵阵发冷,如果不是海蒂的胳膊有力地环在我的身体上,我随时可能歪倒在地。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变形,耳边传来嘈杂的电流声,我徒劳地张着嘴,却控制不了我的声带。
好在赶在我完全休克以前,海蒂把我送到了医院,这几分钟简直像一辈子那样漫长。我的头刚挨到担架上,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从昏迷中醒来是什么感觉?这问题差不多就和“临死前是什么感觉”一样,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但幸好我不必死一回就能拥有这种体验。文学作品中通常以“当她睁开眼睛时,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为开头来描写这一过程,我得说,完全正确。
我睁开眼睛,花了大约三分钟才搞明白我现在的处境。要知道,人在集中精力思考某件事时,时间流逝的是相当快的。我先是观察了一番头顶上惨白的灯光,然后用余光扫到了旁边的输液架。在试图转过头观察四周时,僵硬的脖子阻止了我。这时海蒂走进来了,她走到我的床边看着我。
“你还好吗?”她问。
“你的隐形眼镜是紫罗兰色的,我很喜欢。”我慢吞吞地说。
海蒂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她在我的床边坐下来,摸了摸我的手掌。在沃尔图里的所有吸血鬼里,海蒂是最擅长模仿人类的。她掌握着——我不确定这个词是否恰当——沃尔图里的对外事务所,当需要与人类产生生意上的往来时,一般由海蒂出面。当我们在我那里见面时,我会和她讲述一些人类生活的细节,并教她什么隐藏自己。
“它原本是蓝色的,但接触眼睛以后就会变紫。”她说。“你要吃点冰激凌吗?香草味?巧克力味?”
“巧克力味,我要双球的。”我回答。
当我乐滋滋地吃起冰激凌时,海蒂才开始了对一切的解释。她烦躁地皱了皱眉,开始说:“天知道苏尔庇西娅怎么会在今天跑出来,圣地亚哥居然没有阻止她,我想是因为阿罗没有让沃尔图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吧。他大概把你当成我带回来的小甜品了。”
“苏尔庇西娅是谁?”我好奇地问道。
“阿罗居然没有告诉你吗?”这下轮到海蒂惊讶了。“这又不算什么秘密。苏尔庇西娅和亚西诺多拉住在一起,平时由科林保护她们——苏尔庇西娅是阿罗的伴侣。”
“啊。”我呆呆地停顿了一下,觉得我的脑部好像又有些供血不足了。“我确实没有听说过这事儿。”
海蒂高高地扬起眉毛,神色看起来既惊讶又同情,我恨这种表情,让我感觉我是个不自量力的蠢货。我把目光放在冰淇淋杯上,聚精会神地数着冰淇淋球上的坚果碎屑,一直盯到我的后脑勺又疼了起来。
“冬天要来了,费伊。你喜欢冬天吗?”海蒂是如此精通人类聊天时的美德,她永远不会让我尴尬。
“我想再吃一份冰激凌,你可以帮我去买吗?”我没有抬头,轻轻地问她。
第13章 科林
苏尔庇西娅疯了——当然不是因为我,在阿罗刚找到她的时候,她就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希腊女人了。在那个时候,苏尔庇西娅所居住的村子附近流传着白发杀人魔的传说,经常有独居的村民神秘失踪,几天后尸体才被找到。女人和孩子们不敢单独出门,村长带人组织了几次大型搜捕活动,最终都无功而返。阿罗判断那是一个流浪的吸血鬼,因此他单独前去打算招揽那个吸血鬼。在那儿,他遇见了苏尔庇西娅,一个年轻的、神志有些不清楚的孤儿,她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阿罗和她结为伴侣,并转化了她。即使在沃尔图里掌权三千年后,她仍居住在沃尔泰拉最安全的城堡中,并由科林随身保护。
这就是海蒂和我叙述的全部往事了,我得说,确实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但正是这份绝佳的浪漫令我格外难堪——我竟以为我也可以成为某一部爱情小说里的女主角,得了吧,其他吸血鬼会怎么看我?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小丑?我清醒地意识到,对于吸血鬼来说,人类脆弱、愚蠢、思想简单,和一块面包没什么两样。你会爱上一块面包吗?也许比起红豆面包,你更钟爱奶油的,但你绝不会对它产生爱情。我本不该奢望和吸血鬼产生爱情。
我在医院里一直住了一周,在此期间反复思考今后该用什么态度面对阿罗。然而当做好万全准备以后,我才发现沃尔图里城堡里仍旧空无一人,这让我有了一种诡异的失落感。总之,我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直到又一周过去,晚饭后我走进房间时,看见了阿罗的背影。
他坐在第一排长椅上,整个人几乎和夜色一样是纯然的黑,尽管刚刚结束了一场几乎环绕世界的追捕——或许还有战斗,却连衣角都没有一丝褶皱。我一步步地走近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幻想:这简直如同一场婚礼了。也许在朱丽叶偷偷离开宴会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推开一扇破旧的修道院大门,走向等候在那里的罗密欧。当我走到阿罗身后,点燃了墙上的火把时,他才像突然从梦中惊醒似的抬起了头。
“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了,是不是?”他喃喃地说。我没有说话,但阿罗已经恢复了他惯常的游刃有余的姿态。
“我们竟然没有找到弗拉德米尔,这可令我大失所望,”他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轻柔地说。“我听说你已经见过苏尔庇西娅了,是吗?”
“如果你的意思是‘差点被掐死’的话,我的确见过她 。”我回答。
“科林不在的时候她总是这样,真让人担心。”阿罗叹息着摇摇头,在接触到我疑问的眼神后他解释道:“科林有一种有趣的能力,她能够让人感到——快乐。当我发现她的时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了。你能想象吗,费伊?这世上的一切——感情、情绪、认知、关系,都是可以操控的,只要你用对了方法。多么美妙啊!”
“但这是假的。”我的后背一阵阵发冷,他话语中的含义令我不敢深入思考。
“噢,这当然是假的。”阿罗说,“但什么是真的呢,在这个世界上?”
我沉默了很久。这是很不寻常的,通常当阿罗坐在这里时,我会穷尽一切办法找到话题和他交谈,像一个小心翼翼的窃贼般在回答中窥探他的过去。但今天我忽然失去了这种兴趣,我从未畏惧阿罗思维中的狂热、混乱、不受控制或是他难以捉摸的性格,但我又是如此剧烈地畏惧谎言与欺骗,我惧怕那个沾沾自喜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