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23)

作者:微风几许

他们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吃着泡面,观看了新闻。

被害人多达五名,均是死于大动脉出血,作案手法惨无人道,凶手的动机也骇人听闻。新闻画面隐去了诸多令民众不适的血腥画面,给了审问凶手时的特写。

那是一个面黄肌瘦的中年人,看上去老实巴交。

警方提问时,他的回答颠三倒四,却对自己将被害人活生生咬死的罪行供认不讳。

官方通报称,该犯罪嫌疑人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妄想症,时常将自己幻想成野兽,必须生撕猎物才能果腹,他经常深夜跟随路人伺机作案,而无辜的被害人则完全是被他随机选择的。

宁秋砚放下筷子:“不对。”

苏见洲:“怎么?”

宁秋砚问:“你忘了,你不是告诉过我那些被害人都有过献血经历?这怎么可能是随机的?”

“哦,这个啊,已经查出来了。”苏见洲说,“那一男一女的被害人是夫妻,献血时是一起去的,凶手是进入被害人家中作的案。还有一名被害人住在医院附近,正好在义务献血时献过血。而后面两名被害人没有过献血经历,警方就排除了选择性作案的可能性。”

这时,新闻最后播放了一位未联系到家属、也没有找到有效信息的受害人身份证照片。

当然,身份证是假的。

宁秋砚呆了几秒钟,很快想起来了:“我认识他!”

苏见洲奇怪道:“你怎么会认识?”

前不久还活生生的人死于残忍的杀害,宁秋砚有些想吐,脸色也变得有点白:“也不是认识,就是在N°附近见过。”

电视里的照片上,赫然正是宁秋砚在地下广场见过的那个小混混。

事后,宁秋砚曾反应过来对方当时是试图向他兜售“毒·品”,所以看到疑似警察的人才会急着逃跑。他也知道当晚如果不是渡岛的人出现的话,他很可能已经被那个小混混一行人抢劫了。

后来宁秋砚再也没见过那个小混混,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遇害。

苏见洲在一旁说着什么。

宁秋砚却看着新闻里犯罪嫌人的画面,强忍不适,冒出一个想法:这个案情会不会根本不是这么简单。

他想起了他去渡岛时,关珩曾说过,以现在的技术,最迟下个月就能破案。

现在已经是下个月了,果然如关珩所说,案情破了。

但关珩也说过,能不能抓到人是另外一回事。

莫名地,宁秋砚觉得关珩知道点什么,或者说关珩比他更能看懂这些案情后面的内情。

宁秋砚想,如果凶手根本不是电视里这个“精神分裂”患者呢?

那么,那些死不瞑目的被害人,到底是被什么杀死的?

“喂,”苏见洲打断了他的沉思,“我说话你没听吗?”

“嗯?”宁秋砚回神,“什么?”

苏见洲扶了扶眼镜,没好气道:“你在想什么?”

宁秋砚看起来仍是在放空,眼神迷离,说的话也让苏见洲听不懂。

他喃喃地问苏见洲:“你说,世界上有没有吸血鬼?”

“吸血鬼?”苏见洲愣了一下,“你是想说这个凶手是个吸血鬼?”

宁秋砚摇摇头:“就是问问,你以一个医生的角度,你觉得世界上有没有可能存在吸血鬼?”

苏见洲笑了下:“那当然是没有。电影里那种不老不死,还刀枪不入的躯壳根本不可能存在,也不可能有人靠血液就能维持全部的生命消耗,所以完全不符合科学依据。”

宁秋砚睫毛动了动,似乎被说服了。

苏见洲当他只是少年人的突发奇想,说道:“我刚才是想问你,都遇到了那种事,你还要不要去N°上班?”

“要去的。”宁秋砚说,“现在更不用担心了,不是吗。”

*

临近新年,N°开展了一些活动,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热闹,非常需要人手。

宁秋砚借住在苏见洲家里,陆千阙就派人把食材和食谱都送来了这里。陆千阙联系他时,他告诉过陆千阙自己准备回去N°帮忙,陆千阙没有表示反对。

那么也就是说,宁秋砚得到了关珩的默许。

关珩和陆千阙联系时,是什么样子的?

每个白天都在休息吗?

晚上会不会端着玻璃杯站在窗前,欣赏窗外白雪皑皑的风景?

雾桐喧嚣的街头,宁秋砚将围巾拉高遮住口鼻,双手揣在大衣兜里。

独自一人等红绿灯。

独自一人过人行道。

有时他会产生幻听,觉得关珩打来了电话,慌张放下手里的事情去拿手机,准备好听到关珩在电话里叫他的名字。

可惜这样的情形除了上一次,再也没有发生过。

宁秋砚想要停止这样的感觉。

但有一个下班的凌晨,他坐在路旁的栏杆上一边听歌一边喝牛奶时,看到了隐没在巷口阴影里的黑衣人。

对方静静地站在那里。

发现宁秋砚看过来后,就往后退了一步。

沉默无声。

“喂!”他大喊,“天气这么冷,你回去吧,我没事!”

他的眼睛竟然在发热。

几秒后,那人重新踏出一步,隔着安静的马路对他说:“不用在意我们,当我们不存在就好。”

然后便重新融入了阴影。

后来,宁秋砚偶尔会往路旁放两三瓶从N°带出来的热牛奶——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几个人,他问过,但对方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

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宽大的口袋里牛奶瓶碰撞得哐当作响。

每当这么做的时候,就不会觉得非常寂寞了。

有一天宁秋砚的手机终于响了。

陆千阙改用电话联系他,要给他送来下半月的食材,并在电话里说:“你该回家了,小狗狗。”

宁秋砚:“……”

所以这个绰号什么时候才能消灭掉。

陆千阙笑着说:“回去吧,别老是住在单身的朋友家,做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宁秋砚回到家里,发现家里已经堆满了物资。

门锁没有坏,家里更不会少了什么,也不知道陆千阙是怎么办到的。

这堆物资里不仅有食材,还有许多日用品,其中还有一份陆千阙私人给他买的新年礼物:一个无聊的缝着两条拥抱手臂的拥抱枕。

拆到最后,宁秋砚发现了一个长方形的纸箱。

他拆开后怔在当场。

纸箱里装着琴盒,而琴盒里,正是他上次在关珩房间弹过的那把黑色的古典吉他。

纸箱里还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遒劲潇洒的字,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可以把字写得这么漂亮。

[用它弹出更美的旋律。]

下附一行小字:没动你的拼图。——关。

落款的时间是半个月前。

关珩在半个月前,就给他送来了新年礼物。

第18章

——没动你的拼图。

宁秋砚盯着这行字看了好久,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他面红耳赤。其实他写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过关珩一定会看到,谁知关珩不仅看到了,还这样回复了他。

靠纸笔传递信息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多见了,他和关珩这样一来一回,成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交流方式,有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亲昵。

这一点让宁秋砚心底如被羽毛挠过,轻轻发痒。

然后,他才重新去看第一句:“用它弹出更美的旋律”,以及最后落款的,那一个简单的“关”字。

他有些懊恼于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回家,为什么不早点看到关珩的礼物。

他把字条仔细地放进了自己常看的一本书里,夹好。

半个月以来的低落和颓丧,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他像活了过来一样,心情忽然变得很轻盈。那把关珩送的吉他,他只拿出来抚摸了一阵,舍不得弹,又好好地放回去了。

宁秋砚不好意思给关珩打电话,便发了个信息给关珩,以示收到礼物应该有的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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