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痕/尖齿(109)
这里看上去和上次进来时有了一些变化,画框和画材都变多了。大多画作都随意地堆放着,用防尘布罩着,只有屋子中央的画架上还有一副完成度过半的作品,画的是月夜森林,只用色块打了个底,隐约可见细化思路,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视频通话时关珩所画的那一幅。
宁秋砚像进入关珩的秘密空间。
手指抚过画架的木质边缘,触碰过毛刷,调色盘,想象出关珩触碰它们时的样子。
但,一幕幕的画面也从他脑海里闪过。
覆盖薄汗的背脊充满力量感,躯体肌肉分明,线条优美,手臂、手背,乃至腹部都会冒出青筋脉络。经过雪地反射入室内的光,让皮肤呈现带着光晕般的白,浓艳深沉的眼睫下方,是禁止触碰的黑色面罩。
冰冷克制,却无一不裹着鲜活与谷欠望。
越靠近,谜越深。
宁秋砚发现自己沉迷关珩的一切,仍还是不够了解关珩。
在那些画作中,他没有找到盛欢口中的那幅关于自己的肖像画。
但是意外地发现了另一幅。
那幅画放在最靠里面的角落里,不大,看起来是随手画的,也不打算再拿出来,已经有了些灰尘。
画的是硕大饱满的花球,暗绿色叶片,红泥花盆。
是宁秋砚带上渡岛,送给关珩的那一盆无尽夏。
原来它开了蓝紫色的花。
第80章
渡岛的春节延续着一些传统习俗,除了准备丰盛的大餐、放烟花爆竹,也有挂红灯笼、写春联等活动。分布在守林小屋、发电站,农场以及养殖场等地生活的人们汇聚在一起,大宅里外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大年三十,康伯将关子明、顾煜,还有其他两个小辈都叫来偏厅,跟着他一起剪窗花。
也叫了宁秋砚。
那时宁秋砚正双手插兜站在雪地里,望一望三楼,又低头踢一脚地面的雪,像是在想事情。
听到康伯叫他的声音,他抬起头来,却又是一副轻松的样子,还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跑进偏厅里,大家都拿着红纸开动了。
顾煜给宁秋砚留了个身边的座位,另一边坐着关子明。
康伯和蔼谦逊,平时总不显山露水,但他一拿起纸和剪刀,那双巧手展示的精彩技艺就让大家都崇拜地发出了赞叹声。
只见他三下五除二地剪完,再笑呵呵地抖落开,一只登枝喜鹊便栩栩如生。
往年的剪纸活动顾煜没参加,这次惊喜得哇哇大叫,迫不及待地抓着剪刀大叫着“康爷爷教教我”。关子明去年刚上岛忙着生闷气,也没有参加,但看上去还算淡定,只是和旁边两个年轻人传递康伯的作品观看。
宁秋砚第一次留在岛上过年,对一切都感到很新奇。
因为是单亲家庭,和亲戚的走动也不密切,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春节其实都是一个看起来隆重,但较为普通的节日。去年母亲去世,春节对他来说则更为冷清。
当时他和关珩发过信息,祝关珩新年快乐,关珩说“他们在庆祝,爆竹太吵”,他还幻想过渡岛的春节会是什么样的。原来比想象中更热闹,甚至,比海洋另一头的人类世界还更有年味。
康伯先教大家剪福字。
宁秋砚第一张剪错了,关子明递过来一张剪好的:“给你。”
“给我?”宁秋砚不解。
关子明有点基础,剪得很快,有点别扭地说:“我没给准备新年礼物,这张福字就当送你了。下次给人送东西提前说一声,才好准备还礼。”
宁秋砚明白他的意思,酷酷地接过来:“OK。”
剪完福字,便是进阶教学,康伯教大家剪鲤鱼。
顾煜放弃这么复杂的学习,沉迷剪福字和自由创作,宁秋砚倒是一板一眼地,和大家一起提问、讨论,认真地跟着康伯一步步地剪了下来。
正全神贯注地剪着,偏厅里忽然安静了一瞬。
像是上学时嘈杂的班级里忽然陷入短暂的安静。
宁秋砚刚要抬头,便感觉后颈被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捏住,心猛地跳了起来。
大家都停止了说话,似乎不敢往这边多看一眼,连关子明也表现出几分不自然的畏惧和僵硬。
“先生。”
站在桌子一端的康伯颔首。
宁秋砚往回看,关珩正站在他身后,垂眸对他说:“来。”
很简短的一个字。
说完,关珩便先一步往走廊方向走去,还特地对康伯点了点头。
宁秋砚赶紧放下剪刀,站起来去跟随关珩的脚步。
走入走廊时宁秋砚回头看了一眼,大家已经有说有笑,得到指示的康伯叫来几个佣人,他们拉开厚重的窗帘,偏厅一下子亮了。
渡岛的活跃时间段与别处相反。
这是大宅即将正式开启夜晚的征兆。
也预示着,来自各地的客人们将在入夜时登岛。
*
宁秋砚跟着关珩穿过走廊,踏上楼梯,每经过一个地方,便有一处的窗帘与挡板在他们身后被拨开。傍晚的天光已经不如灯火明亮,但灰蓝的暮色与暖调光线交映,多了一层瑰丽梦幻的色彩。
他们一路上了三楼,进入卧室。
大床旁多了一个移动衣帽架,上面挂着一套刚刚熨烫好,整齐挺括的正装。
看尺码,那套衣服应该是宁秋砚的。
不是上次穿过的那一套,而是李唐新做好,请人专程送来渡岛。
“脱衣服。”关珩说,“换上这一套。”
宁秋砚抓住衣摆,利落地抬手脱掉了卫衣,里面还穿着一件薄T恤,要脱去之前他下意识看向关珩,视线碰到一起,关珩凤眸幽黑,表情平淡,没有什么不自然。
于是宁秋砚把T恤、长裤也脱掉了。
皮肤暴露在不算冷的空气里,起了一点细小的颗粒。
走到衣帽架前取下衣服,再剥开西装外套,解开衬衣扣子时,他才懊恼为什么不先准备好再脱衣服。
虽然早已在关珩面前完全地裸露过自己,宁秋砚却还是会因此耳朵发烫。
不过,他还是慢条斯理地、仔细地把衬衣穿上了。
即使知道关珩正看着。
他属于关珩。
包括身体的每一处。
这次的正装没有配领结,但配了一条领带。
宁秋砚把领带套上脖子,试图学着影视剧中看过的那样,将它打成结。关珩人坐在床上,说了一次“过来”,然后长臂一伸,抓着领带的一端,把他拉到身前。
关珩稍微使了劲,宁秋砚就分腿坐在他的身上,膝盖抵着柔软的床沿,手轻轻扶在他的脖子两侧。
关珩还没换衣服,长发披散,慵懒地搭在宽松的衣领上。
他的肩膀宽阔,任何时候都显得出难以忽视的压迫感,令人不敢亲近,也想要无条件地臣服。
两人鼻息相触,关珩亲自替宁秋砚打好领带,并整理了衣领。
“好了。”关珩冷淡地开口。
“……谢谢。”宁秋砚本该退开,却迟迟没有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中重复地想起陆千阙的话,想起他那幅被关珩完成的拼图,还有他留下的那盆绣球花。
于是他还是没有动。
依然搂着关珩的脖子,低头看着关珩。
那件事结束之后宁秋砚一直都在休息,关珩没再做别的什么,他们也没有再接过吻。宁秋砚知道自己不该掌握节奏,因为关珩自有安排,他该做的只是等待与服从。
可是,他也想要被触碰。
不是想要做别的,只是感受关珩的抚摸和体温,感受自己仍然被需要着。
关珩的大手放入衬衣下方,顺着瘦削的腰肢往上。
他侧着脸,睫毛盖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鼻尖碰到宁秋砚温热的颈侧,薄唇轻轻贴着洁白的衬衣领口。
宁秋砚感觉不到关珩的呼吸,听不见关珩的心跳,只能听见自己的,它们在逐渐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