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成神日(44)
白村不常在剧组,导演和剧组其他人知道他一点情况,而且这个角色需要的不多。不用剃头或把白了小半的头发剪短、染黑,编剧还说这样更好。无人过问为何变成这样,仿佛有人给他们下过禁令,又好像白村中的是不可言说的凶险诅咒。
偶尔白村会站在服装间的穿衣镜前确认身体状态,发睫、瞳色都在变浅,和安卡一样的白化。
不知为何,他觉得镜中颜色褪去的自己依旧熟悉。
剧组以外的事也不算复杂,社团超出了公司控制,公司要他听话,不然就让他消失,换个代理人过去。白村对听话的反感盖过了安逸地消失的想法,所以开始对抗公司。他把这事当消遣,就像做的其他所有事一样,只不过有些费力。公司对付起他尽用些弯弯绕绕的手段,束手束脚藏着什么。
即将年关,剧组转移到新取景地,靠近一片广阔的白桦林。白村的戏份集中在那个场景,也在那里进入了荷鲁斯后遗症的下一阶段:痛症。
其它的感觉依旧麻木,唯独这无根的疼痛,肺腑头颅深处好似有锤在敲有刀在绞,令人止不住颤抖,随后就是身体对疼痛的应激反应,许久犯不了一次。舞台剧那天安卡也经历过。
对照各项症状的发作时间,白村总结发现,自己的每项症状都比安卡迟一倍时间,不清楚是不是由于比他多用了一倍的荷鲁斯,余下的时间是他的一倍,可能疼痛也是他的一倍。
“吃么。”
白村面前出现一个硬糖的铁盒,抬眼,头发染成纯黑的黄濑穿着整肃的武士服,没戴着面对外人时的那副讨喜的笑脸。
“半个月了,才有我们的对手戏。”
白村不接,黄濑挑眉,见他穿一身破烂的僧服,面前摆着乞丐的手杖和破碗,便把糖扔了进去,铁盒碰撞瓷碗,发出当啷的脆响。
“灰崎怎样了?”
黄濑随口一问。
“适应了。”
“适应什么?”
“少年监狱。”
“呃……”他睁大眼睛,白村可以看清他黑色美瞳的边缘。
原来如此,怎么才知道……刚这样想他心里就有了回答,因为他总自以为有更要紧的事,没大在意过,方便问了才问。
正待说什么,不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当地一位老者闯进来四处散发寻人启事找儿子,翻译不在,语言不通,吵了起来。黄濑正好知道翻译在哪,过去不一会儿就平息了骚乱。
黄濑留下一沓启事,向老人保证发到每个人手上。
白村也收到一张,上面印刷着的青年露齿笑着;下面是他的基本信息,他刚考上警察。
与痛症紧随而来的是更加清晰的记忆。
白村曾在孤儿院的后院埋了块玉米橡皮,挖坑的时候翻腾出不少乱七八糟的,蚯蚓、生锈的别针、塑料笔壳……
之所以回想起来,是因为那堆翻出来的垃圾里,有不知什么动物的白惨惨的骨头,和印着这张朝气脸庞的警员证。
次日天未亮,白村出发了。
此处和记忆里的相差无几,冰冷萧瑟,雪深至踝,纯白厚实,踏在没有一枚脚印的雪地上,每一步都发出声响。
雪花如絮,白村指尖接住一粒,它迟迟不融化。
所以水凉得那么快,他的体表温度已不能维持在正常范畴了。
安卡身上有毛皮覆盖,含着温度计测温,无法发现。他不知道自己产生这种症状多久了,明明在杀人以外的时候稍微和人接触一下就能发现。
白村莫名笑了下。
早发现又如何?
穿过白桦林,将有栋二层小楼,高墙圈起一大片场地,铁灰色的大门紧闭着,白村却知道那是个孤儿院:里面有一套简单陈旧的健身器材,南墙角有个狗洞,楼东边放了一口酱缸,明明是不适合生长的北方,后院的月季花丛夏天却尤为繁茂。
远远地,在昏黑黎明中,孤儿院大门前有一团小小的东西。他走近,雪地之上的襁褓里,婴儿应有一岁了。
凭他们混乱的管理,随便把他登记成出生儿不足为奇。
命运差遣那名老者把寻人启事送到他手上,他会意赴约,便赶上了万中无一的时机,寻见了他自己。原来他比他自以为的多活一年。
雪持续下,他捕捉到了婴儿身边雪地上的脚印,女性的脚印,被雪覆盖得很浅,指向东方的树林。
白村顺着脚印寻过去。山路没什么坡度,走很久才能看到几个浅脚印,还是得益于天黑路面不平,她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经过一片密实的林带,渐渐开阔起来,显出偷伐树木的痕迹,仰头望去,枝干为天空驱散延伸开一条通路,悠远而无尽,如同一道暗蓝静谧、夹岸参差的长河。
这个昏暗无明,白桦参天林立的空间独立于世界之外,直到阳光侵入之前它都有着自己的性格,现在它是大地的反面,雪是它独特土壤的颗粒,光秃密集的枝叉是深扎进地底深处的根毛,直刺向那道无声流淌的地下河般的天路。
顺着火药味和油气,白村发现一辆车停在树林和略微反光的雪坡之间。
狭窄的车里,副驾驶的女人人事不醒,方向盘前的男人手里拿着火柴。车窗上堆着粉末状的土火药。
白村走向车头,视野逐渐清晰。
车内的人,是白村夫妇遗物中全家福上的双亲。
第40章 一种现实
阿笠博士说过,车祸时竹原慧怀着孕。白村业的父母也是他的父母。
不知何故他们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也将不会活在明天了。
男人擦亮了火柴,短暂地对上了白村的视线。
在这分秒之间,白村本该做些什么,脑内极刺而来的一声尖锐的鸣叫让他一时动弹不得,那是痛症发作的前兆。一只手伸进他惯常放着蓝珠的衣兜中,白村任其拿走蓝珠。
他们的脸湮没于火光的刹那,连同安卡的那枚,两颗蓝珠被掷了进去。
来人温暖的手拉着白村跑在前面,远离冲天而起的火光和巨响,灵巧如鹿的跳跃过积雪覆盖的枯木,当她回头,那被秀发所拂的脸跳动着橙红光芒。
“是不是在想现在该怎么称呼我?”
少女的笑语在这黎明时分森冷寒静的林中分外突兀。
“还叫我涉谷就好了。”
2000年冬的竹原慧与1999年夏的涉谷照互换了。
她松开白村的手,注意到他轻微的发抖。
“我和白村清只能这样保全你们……回头再说,先去找你弟弟。”
这话可以分析出三个意味。
弃婴时涉谷照还没有换进她身体里。
孤儿院门口的婴儿,是真正的白村业。
她知道眼前白村业身体里的是他。
诺大的白桦林时密时疏,无论怎么走,面对的都是一般样子的深黑树影。
视野骤然开阔,他们进入一片平整场地,也许是无感情的密林日复一日的挤压,压塌了庙宇。废墟中悠然静坐着一尊石佛,硫磺色交杂着骨头色的身体披挂着钻石粉末般的雪,酸雨腐蚀令它生满疮痂,它无表情的细眼俯瞰世间。
白村驻足与它对视。
他进过这片树林,逃来的,后来被孤儿院女主人追上带回去。那个女人的踢打狠毒有力,有着野蛮旺盛的生命力,他后来觉得那才是纯粹的人,同荒原和雪野一体,兽性原始,属于动物界一员的人类。
仰望着石佛无喜无悲的脸,他任凭扩散至四肢百骸的疼痛撕扯着所在的这具身体、凌迟他的神经。
他蜷缩起来,膝盖触到柔软的雪地,那佛在他眼中愈发高耸,仿佛他依旧那么小,此时自内而外的疼痛又似乎由外向内,一只大脚要将他践踏挤压至无,两个时空两种现实以如此强烈的方式在他身上共存。
“天太黑,马上天亮了再走吧,迷路了会更浪费时间。”
涉谷返回来,见白村停在黑暗中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