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咸鱼林夫人+番外(75)
族长恨恨地推了他一把,让宁安光再把他送回去。
三太爷还想把丫头们也一起带走,族长在他身后怒喝:“快去!叫人牙子进来,把这两个卖了!”
宁安光年才二十有五,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到底把五十来岁的三太爷给推着搂着,撮出了院门。
宁知信等孙辈这才敢放松喘气,上来搀扶族长。宁安维躲在子侄们外面。
族长气也气过了,开始细想:“老三媳妇虽然脾气差了些,也爱和老八媳妇混,倒不是这么不识大体的。”
宁安维想说什么,到底又没敢说,只闷头走在后面,心中惴惴。
这时,宁安硕已经到了宁父当年住的房舍门前。
这是一所小小一进的院子,一眼望得到底。靠大门是两间倒座,里面三间正房两边耳房,东厢房三间,西边是一间厨房两间库房,房屋之间没有抄手游廊相连。靠西南角是马棚,只可栓一两匹马。
宁安硕长到能记事的时候,宁父已经升了正五品同知。林旭的嫁妆极厚,将孩子们都照林家的规矩养,宁安华也从没亏待过他半分。他从小到大不能说没吃过苦,也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人,但亲眼见到父亲、祖父当年的屋子,还是让他思绪万千,许久才平静下来。
宁家的人每年过来祭祖都会住在这里,也有两三个人常留下看屋子,因此这所院子只需稍作打扫整理便可入住。
加上林家的两对男女,宁安硕此行共带了二十一个人。昨日四个小厮、白三和三个男仆同他留宿祖宅,另外十三个人在这间小院里也住得开。
今日他搬了过来,白三便已就近赁下一所院子,让不用贴身伺候的都搬去那处住。
宁安硕在正房坐定,先命:“昨日揽风、飞雨误了差事,一人二十板子。正好有大夫,打完了有人治,现在就打。”
揽风、飞雨昨日都被灌得大醉,早上是被白三几巴掌抽起来的。现下两人皆不敢求饶,由白三亲自押着出去,一人打了二十板子,白三又请大夫去给上药诊治。
宁安硕闭眼揉着太阳穴:“我也头疼得很。”问秦嬷嬷:“咱们带的西洋药有没有,给我贴上一贴。”
秦嬷嬷笑道:“大爷这是吃醉受了惊,那西洋药不对症。一会儿还是叫赵大夫来,请他开两剂药,大爷吃了,再吃些养胃的东西,好生睡一觉就好了。”
宁安硕叹道:“昨日就不该答应住下。”
族里当年把父亲挤走了,如今又百般地逢迎他,当然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想借他攀上姐夫。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全靠姐姐、姐夫,姐姐和姐夫又都是吃了大苦,经过千难万难才有几天安生日子,哪怕他不应下什么,只是与谁走得太近,都可能会给姐姐、姐夫添麻烦。
更别说保定这里是本家,他多受了恩惠,又不能自己报还,终究还是要牵连到姐姐、姐夫身上。
但若与本家再结了仇,被人记恨在心,又恐会有后患。
不如借此一事,先与本家远起来,只做平常族人相处。
光三哥认识那两个丫头,却不似他们一房做的,但绝对与八太爷一房逃不开干系。
他把这事留给族长,看族长是会以此为借口分家,还是会遮掩太平了事,就知道今后对本家该是什么态度了。
一时,赵大夫给揽风飞雨上完了药,来给宁安硕诊脉开药。
这赵大夫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医馆开得偏远,一向只给贫苦人家治病。
白三要找一个宁族眼生又医术好的大夫,留在保定看屋子的人便说了他。
宁安硕见他面上仍有惶然之色,便问:“先生若怕——”他指了指宁家祖宅的方向,“不如往江南走几年?”
赵大夫忙赔笑道:“今日小的胆弱,没办成大爷交待的事,实在是……”
宁安硕笑道:“是我强人所难了,不怪先生,其实是我牵连了先生,该我给先生赔礼才是。”他便起身,真个要给赵大夫作揖。
赵大夫如何敢受?忙把他扶住,笑道:“小的早有心向各地游医,盘费也攒得够了,只是还无路引……”
宁安硕忙笑道:“这有何难!”
问明他还未娶妻,并无家眷,宁安硕便命白三带他往衙门去办路引文书,又赠与白银五十两,请他在院中暂歇一日,明日与宁家送信的人一同南下,路上也有个照应。
赵大夫着实谢过,同白三去了,又有宁家的两个人帮他去医馆搬家。
宁安硕写了信,正待封口,摘云回来说:“祖宅才把那俩丫头卖了,三老太爷后脚又买回去了,放在外头的宅子藏着。别的没打听出有什么动静。”
宁安硕寻思一回,冷笑几声,又将信添了一页,第二日命人送回扬州。
*
接到宁安硕的来信时,宁安华正在发愁今年怎么给保定送年礼。
往年都是只让人祭祖,和族中并无往来,今年宁安硕去了,不知情况如何,倒不好办。
她看完信,笑了一场,和黛玉说:“照贾家年礼的三分给保定宁家备礼,东西越平常越好。我去找你父亲。”
那日她把发愁该不该教黛玉管家的话和檀衣她们一说,她们都笑话她。
檀衣笑说:“太太成日让大姑娘别多想,自己倒多起心来了。不说别家,只看咱们自家,太太七岁那年起,每逢过年,老太太不是都让太太帮着算账?再大两岁,更是各样事都要让太太管一管。我记得老太太那时常说太太,姑娘家会读书作文女工骑射都是消遣,最要紧的,还是把能安身立命的管家本事学会,一辈子才不受人的骗。”
菊露也笑:“都是亲娘才早早教姑娘管事,若不是信人到十分,谁会把家里的事托给别人?若谁说太太这是故意使唤大姑娘,那才是真正的糊涂人呢!”
被丫头们说了几句,宁安华也觉得她是太多心糊涂了。
恰逢年底,正是一年里事最多的时候。她问过黛玉自己愿意,便一面细细教她,一面让她也上手办几件。
不到一个月,黛玉已经把诸事理得有模有样。似是不大紧要的事,宁安华都能放心交给她办了。
比如给保定宁家的年礼,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给黛玉第一次写年礼单子练手正好。
上月初十,宁安华的孩子满了百日。林如海写废了一摞纸,终于给他起好了小名,单一个“松”字,既是“贱名”,寓意也好,代表了他做父亲的对孩子最大的心愿,希望他能像劲松一样,四季常青,健康平安。
这个名字叫宁安华想起林旭,又想起贾敏。
林旭生宁安青后,自知时日无多,只盼幼女能健康长大,便亲取名为“青”。贾敏的小儿子林青玉,“玉”随了黛玉,“青”字却也是一样的祈盼。
两个青儿,都不是灵体,一个不到三岁就夭折了,另一个也被大夫宣判了终生体弱的“死缓”。
宁安华也只希望她的松儿可以一生平安,无病无灾到百年。
本来林如海还想叫这孩子“松玉”。
宁安华说:“叫黛玉是‘玉儿’已经习惯了,再来一个‘玉儿’,竟不知是说谁,不但让孩子糊涂,咱们也叫混了。家里有一个‘玉儿’就够了,松儿就是松儿罢。”
林如海一想,甚为合理,忙笑说很是。
皇上赐给林如海的习武先生已于五日前到了。
不似罗十一有正七品之职,新来的弓九还不到二十岁,只是九品校尉。
但他自陈八岁起习武,又通医术,又有罗十一的认可,教林如海是尽够了。
林如海的身体恢复到了三分,正每日和弓九习武炼体,又不好意思让宁安华旁观。宁安华也正忙着,只每日早上把松儿送来,晚上再接回去。两人很有几日没好生说过话了。
宁安华过来时,林如海正好才习武后洗了澡,换过一身干净棉袍,头发半湿着,还没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