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显然不同，无限的作息规律得像是上了发条，风息的生物钟很快也准点起来。最强执行者明显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但却非常尽职尽责，无论吃饭穿衣、洗澡睡觉，还是一板一眼地念儿童故事、笨拙地像逗猫一样逗他，都在摸索之中日益熟练。

像当年小黑拜师后一样，无限也尽量带他见识这个世界，甚至是出任务的时候。除非对方的能力实在危险，无限才会叫来小黑，暂时看着他一段时间。

闲来无事的时候，两人就成了风息公园的常客。这日无限照例带着他熟门熟路穿过“危险”的警示牌，来到那棵巨树的背面。此处没有游人，只有几只在此歇脚修炼的小妖精好奇地打量他们。风息化作小小的黑豹，敏捷地窜上树梢，无限随即跟上，泾渭分明地站在一根歪斜的承重柱上，负着双手，看他在枝叶间跳来跳去。

无限看着看着，忽然间意识到，除了在风息公园的时候，他只见过对方的妖形一回——是在他诞生的第二天，会馆的病房里，小小的黑猫固执地仰头看他，恐惧的孩子终于慢慢止住颤抖，化为幼小的豹子，以猫科动物打招呼的方式碰了碰鼻子……或许还有另外一回，是在领域中的决战，大妖被数十倍的重力按倒在地，化作黑豹挣扎着想要冲出桎梏，却被他与小黑一次又一次联手打回坑底。

他想到了，也就问了出来：“你平时不喜欢妖形么？一般妖精都更习惯自己原本的样子，小黑也是。”

小豹子停了下来，歪头看他，语调有些奇怪：“家里又没有树。”

无限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想要么？”

公寓里种树？风息不知这人在打什么主意，皱着眉狐疑地看他。

“重新买栋房子，能种树的那种，”像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无限伸手比划给他看，“龙游的房价，我大概能买下……咱们小区那么大的地方，可以种很多树给你。”

风息差点呛到。他虽然知道会馆财大气粗，却没想到生活寡淡如无限，也攒下了这么一笔巨款。然而无功不受禄，尤其是来自敌人的馈赠。于是小小的豹子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我就要我的树。”

无限沉吟片刻：“风息公园我可买不起。”

“谁要卖给你！”

小豹子炸开了浑身绒毛，看起来大了一圈，无限倒也不恼：“玩够了就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那你上来。”

“你不是不让我碰你的树？”

“……这一次可以，下一次不行。”

无限有些惊讶，旋即笑了。他操纵脚底的铁片，跳上粗壮的枝干，而风息也重新化成孩童的模样，四脚着地蹲坐在树梢上，头上顶着一个小揪揪，看起来乖巧得很。

“虽然现在让你学这些有点太早，但你是妖精，天生就对灵质有所感应。”无限从怀中掏出一个薄薄的木片，递到风息手中，“木、火、土、金、水五系法术中，木系是最特别的，那些被催发生长的木头都是生灵、而非单纯的物质……“

最强执行者耐心地娓娓道来，风息却有些怔然。他先前还在苦苦思索，如何避开无限和会馆的耳目偷偷修炼，却没想到无限竟会直接教他御灵——他本以为这份看管与教养，只是监视与囚禁的另一种形式，让他浑浑噩噩、万事不知地长大才是最好的方法。然而对方实在释出了太多的善意，照料、旅行、教导，仿佛生怕他看得不够多一样。甚至可能连无限自己都没有察觉，他望着风息陷入沉思的时间越来越少，更多用双手而不是操纵铁片抱他，也不再用拙劣的手法试探他是否有不该属于孩童的记忆和行为。

风息隐隐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温情闲适，令他陌生、惶惑、以至于煎熬，只能尽可能地扮演一个无知懵懂的幼崽，惦念着远在冰云城的同伴。

“……你还在听吗？”

无限的声音骤然响起，风息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走神了这么久，甚至还被对方看出来了。

不过无限倒没往别处想，风息如今的年纪比当年的小黑还要小上太多，对枯燥的教学不耐烦也正常。于是他摸摸对方蓬松的紫发，温声道：“一开始确实比较无聊，忍过这一段就好了。”

“是。”风息乖乖点头。

“金克木，我不能修习木系，无法为你演示。但最基本的御灵技巧是相同的——先从感受它的存在开始。”无限顿了顿，补上一句，“我洗干净了，你可以舔。”

“……哈？”

风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无限与他对视片刻，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你好好练习，学会有奖励。”

第九章 〇九.可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