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间是个心机党+番外(11)
瓦间和板间这两个我原本高兴了就去逗逗,不高兴就能丢到一边不管的弟弟,突然一下子闯进了我的生活,他们饿了渴了哭了拉了一下子成为我需要关注的事情。
家里的灶上再也没有了准时准点热腾腾的饭菜,屋内的陈设也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堆积的衣服、凌乱的桌面、野蛮生长的盆栽,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即将逝去的事实。
最后,她还是没有等到老爹回来。
在第三天我抱着瓦间和板间去看她的时候,她难得精神很好。一头白发被整齐地盘了起来,一丝都没有落下,只不过平时显得略有些发亮的颜色染上了迟暮之人的霜白,显得她整个人苍白得可怕。那双平日里总是透着笑意的绯色的眸子也沉静了下来,只是安静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整个人都刻在她心里一样。
她换上了一身她最爱的正黑色小振袖——是父亲送给她的结婚礼物,平日里都不肯轻易穿出来的一套衣服。整个人在黑色衣物的包裹下,好似在发光一般。不知为何,我忽然想起了奔月而去的嫦娥。她在服下不死药之后,即将奔月而去的那一刻,是不是也如我的母亲一般,整个人都虚幻地可怕?
“把他们抱过来给我看看吧。”她艰难地伸出双手从我怀里接过瓦间和板间,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终脸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扉间……我的小扉间……你把他们照顾得很好……”
她的双颊不知不觉爬满了奇异的红晕,随着她笑容的展露,两团红晕也晕染开来,将她整个人都浸润透了,整个人忽然变得生机勃**来,她笑了又笑:“以后也要拜托我的小扉间了。”
“我照顾得一点也不好!”我难得跟她耍脾气,有些焦躁地捏了捏衣角,语气带出几分不安,“放不下心就快点好起来,自己照顾啊!”
“对不起啊,小扉间。”她沉默片刻,终究是轻微地摇了摇头,又淡淡地笑了起来,“我大概……做不到了……帮我把他们抱回去吧,让他们好好睡一会。”
我皱了皱眉,心里不舒服,手上也就没有动作。跟她僵持了片刻,直到她抱着孩子的手臂支撑不住地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我最后还是接过瓦间和板间退了出去。
当我把瓦间和板间交给医忍婆婆再返回去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了——永远地睡过去了。屋外传来瓦间和板间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仿佛在为他们逝去的母亲唱着悼亡的歌曲。
之后我的记忆便有些模糊,就只记得我抱着瓦间和板间,看着医忍婆婆帮她清理腹部糜烂的伤口,看着医忍婆婆帮她换上鹅黄的族服,看着她安静地交叠在腹部的瘦得仿佛只剩一副骨架的双腕,看着她闭着眼,惨白的脸色在亮色族服的衬托下显得异常地年轻——我猛然惊觉她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却早已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却早早就离开了人世。
这里没有停灵,没有哭丧,没有出殡,只我在跟她相熟的几个族人的帮助下换了一身麻衣,之后族人便一副薄棺将她下葬。板间和瓦间大约冥冥中感应到了母亲的逝世,一直哭闹不休。
我难得没有哄他们,他们太小,大抵不明白母亲的逝去意味着什么,也不会似模似样地跟母亲告别,干脆就让哭声伴着母亲下葬吧,为母亲送上最后一曲安魂的葬歌。
又过了四天,老爹和大哥回来了。我引着他们去母亲的墓前,大哥抱着母亲的墓碑嚎啕大哭,老爹背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坟墓。他一身灰色衣裳,黑色的长发直直披散下来,额头扎着白色的钵卷,不消换装就已是一副哀悼亡者的装扮。
阴雨连绵,连日淅淅沥沥的小雨导致墓园的路泥泞不堪,大哥早已半身都沾染了泥泞,而父亲——除了脚底略微有些泥巴之外,整个人都是整洁的。
但我总觉得他身上背负了什么更深更沉的东西,恍惚中父亲的背影与眼前深灰的天幕融合在了一起。那一刹那,我觉得整块深沉厚重的天幕都压了下来,压在了父亲的背上,却仍旧没有压垮他。我盯着父亲的背影微微出神,随后又将视线聚焦在父亲背着的死命攥紧的双手上。
“母亲生板间血崩了。”我平静地说道。
老爹嗯了一声。
“挺了三天,没挺过来。”
“嗯。”
“那三天她挺难受的,大多时候都昏昏沉沉的。”
“嗯。”
“睡着的时候都在痛呼。”
“嗯。”
“流了三天的血,死的时候腹部都烂了。”
“嗯。”
“第三天的时候,她还坐起来抱了瓦间和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