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冒出了一朵艳丽的无叶红花, 在听到生机之神的召唤后, 化作了面貌精致绝伦的红衣少女。

芙罗尼尔提着灯笼，缓步走向雅典娜与阿瑞斯, 手上的灯笼一扬，散发出红色的微光。

雅典娜与阿瑞斯的胸口飞出两团金色，一前一后没入白色的灯笼中。

芙罗尼尔转向弗洛瑞斯, “父神，我先回去了。”

“嗯。”弗洛瑞斯点点头，摸了摸她鬓边簪着的彼岸花，浅笑道：“最近不太平，你就暂时待在冥府不要出来，雅典娜与阿瑞斯的灵魂，就按我之前说的让他们转生吧。”

“我记住了。”芙罗尼尔点点头，化作无叶的红花，悄然没入地下。

“按照当初你的要求，雅典娜与阿瑞斯的灵魂将被送入斯提克斯河浸泡，洗去神性后轮回转生，从此就是彻彻底底的凡人。”弗洛瑞斯沉声道，意味深长的看着太阳神，“放弃希欧倪允诺给你的更高的地位，而选择保留你的兄弟姐妹们的灵魂，让他们以另外的生命形态生存下去，我从来不知道当初一气射杀安菲翁七个儿子的阿波罗竟也能如此仁慈。阿尔忒弥斯痛恨雅典娜，厌恶阿瑞斯，她事后若知道你的选择，恐怕要和你闹起来。”

“荣耀与地位，没有神人不喜爱它们。但在被宙斯几次驱逐之后，我忽然觉得它们没有想象中那样好了。”阿波罗淡淡一笑，“太阳神的位置已经足够了，阿尔忒弥斯也更喜欢月亮女神这个称呼，我们不再需要更高的地位了。至于雅典娜与阿瑞斯，就当是我在射杀了血亲后，虚伪的给予了最后一份补偿吧。”

太阳神忽然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时母亲勒托怀着孕被赫拉驱逐，在大地上找不到一块可供分娩的土地，父亲宙斯却一直没有出现。

姐姐阿尔忒弥斯刚出生就让自己化为成年的面貌，因为要立刻帮母亲将他接生出来，那时父亲宙斯没有出现。

他和姐姐及母亲四处躲避赫拉派遣的皮同的追杀，在大地上躲躲藏藏，父亲宙斯没有出现。

没有谁会帮助他们。

于是他只能靠自己，斩杀皮同，接管德尔菲神谕，宣扬信仰，最后以最荣耀的姿态来到奥林匹斯圣山，成为最光辉的太阳神阿波罗。

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最大的威胁来自父亲宙斯，曾经的看重与喜爱在神王之位面前显得无比微不足道。

最后，宙斯甚至纵容他那些半神儿子们任意去冒犯太阳神的威严。

继续下去，他的处境将更为不利。

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更为了身后的姐姐阿尔忒弥斯及母亲勒托能继续过着快乐无忧的生活，在从忒弥斯女神那里得知神谕的那一刻，他就立刻做出了选择。

静默中，弗洛瑞斯看着雅典娜已经凉透了的尸体，黑眸中闪过一丝微光。

不得不说，若阿波罗为了更高的地位而毫不犹豫的对雅典娜与阿瑞斯下手，虽然是为了清除障碍，但弗洛瑞斯也能预想到，自己将来必然会对踏着血亲的尸骨与鲜血上位的阿波罗产生防备与猜疑。

并非他多疑，而是这个世界的神明的品格总在挑战他的认知下限。

而阿波罗如今的选择还是让他十分满意的。

没有索求更多，主动放弃即将到手的一切，只想要保留自己及母亲与姐姐如今的地位与荣耀，甚至对斯提克斯河立下重誓，足以证明阿波罗的态度了。

至于雅典娜，虽然答应了阿波罗也没打算食言，但对于这个一度让他感觉到如附骨之疽一般深恶痛绝的女人，他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

阿波罗不了解冥府的转生过程，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可操作空间极大。

冥府的灵魂在转生之前都会饮下冥河勒忒（忘川）的河水，洗去记忆得到新生。

他之前已经和芙罗尼尔说好，让雅典娜到斯提克斯河浸泡后立刻转生，略去洗去记忆这一步。

所以这个女人，将带着记忆转生，生生世世都会铭记自己曾经尊贵荣耀的身份与临驾于神人之上的力量，然而灵魂却要永远受困于凡人的身份之中，无法摆脱命运枷锁的桎梏。

明明清楚的记得一切，却无力去抗争与改变，只能一世世以人类的身份在世间挣扎辗转，饱受着记忆与现实犹隔天坠般的巨大差异，只要清醒着的时候，就将承受着不甘与绝望的痛楚折磨。

这是他对她最大的报复。

阿波罗不知道弗洛瑞斯的想法，即使知道怕也不会多做置喙。

他与雅典娜本就没有多深的感情，再者对方还是阿尔忒弥斯十分不喜的神明，能保住雅典娜的灵魂是他作为血缘上的兄弟付出的最后一丝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