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袋戏同人)[当家]何以为乡(29)
“昨日倦收天请人带话,问你是否已醒,希望来探视。”沐心沅手里拎着一支顺路拔下的药草,边走边道:“他最近压力很大。”
原无乡微微叹息:“以他之个性,吾不难料想他之反应。”
“偏偏又是闷葫芦,缺乏发泄的方式。”沐心沅也有些无奈,随即转过脸看着原无乡:“你也差不多,难怪你们是好友。”
原无乡一怔,随后笑了起来:“阿沅,吾个性很闷吗?”
“应该说是共性吧……”走过一段没有林木遮挡的山道,沐心沅抬起手掩在眉前遮住刺眼的阳光:“有时候吾倒希望你别总是这般平静。”
“人人皆有情绪,但不能任由情绪支配言行啊。”原无乡用手臂轻轻环了环她的腰:“阿沅,吾真正无事,绝非故作平静,你就放心吧。”
沐心沅抿唇不言,小脸绷得紧紧。
她见过许多遭逢变故沦为残废的病人,那些人或轻或重都曾经历过十分痛苦的适应期,或意志消沉,或性情大变,甚至歇斯底里……偏偏原无乡风平浪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一样,反让她心里堵得难受。
原无乡见她这般模样,自然清楚她在为他难过,再想出言安慰时,沐心沅已伸手握住他藏在袖底的断臂,垂着头轻轻摩挲着那处平整的伤口。
“……阿沅?”
见她不言不语,原无乡有些担忧她是否又陷入不良情绪,出声轻唤。
沐心沅抬头强笑了一下:“没什么,回去吧,免得倦收天到烟雨斜阳扑个空。”
烟雨斜阳之外,金发金袍的道者独自伫立良久,既未敲门,也不离去。
近期所发生的一连串变故,令本就个性内敛之人更为沉默。
刀中品、李公烈惨亡,原无乡失去双手,当道真上下皆为战事的成果欢欣鼓舞之时,他却无法放下失友之痛;其后蒲公英之死,更使他背负上无法磨灭的愧疚感。
尽管蒲公英的家人出于对双方的善意,隐瞒了这段纠葛的真相,保全了他与蒲公英的名声——但伊人因他而死是不争的事实。
情债仇孽沉沉压在双肩,甚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若在过去,纵使波澜万丈,尚可与诸位同修好友共饮畅怀,疏遣愁绪,叙寻解法。
但在原无乡因他失去双手的当下,他实不愿再以自身烦恼搅扰好友平静的生活——何况他自认自己无此资格。
原无乡与沐心沅从后山归来,远远便望得金袍道者呆立自家门前的场景,颇为纳闷。
“倦收天,”沐心沅开口招呼:“让你久等了吗?”
倦收天闻声回头,见与沐心沅相携而来的原无乡一派从容悠然,气色颇为不错,心下略定,却仍拘谨道:“无妨,吾方至此不久。”
原无乡微微一笑:“既然来了,先入内吧。”
进入烟雨斜阳后,沐心沅端来自己配制的药茶,先为倦收天倒了一杯,并解释道:“此茶口感或稍差,不过清热解暑之效颇佳,姑且一品。”
“多谢。”
倦收天接过茶杯,却见沐心沅将另一杯茶送至原无乡口边,原无乡就这样就着妻子的手低头饮下一大口。
瞬间,心底愧疚翻涌如潮。
他们夫妻俩举动自然,但这一幕却在在提醒了倦收天残酷的事实。
——昔日南道真最杰出的原无乡,再也拿不起剑、运不了掌,甚至连生活都难以自理。
察觉他之情绪变化,原无乡眼神示意,沐心沅心领神会,起身离去,留予两人谈话的空间:“今日新得一株药种,吾去药圃处理,你们慢聊。”
在她离开后,倦收天沉默无言,原无乡自觉开启话题:“如今兵燹平定,道真亦继续欣欣向荣,你这般凝重,让泉下英灵如何安心?”
倦收天不语,片刻之后才答道:“忘却牺牲,更是愧对九泉下逝去的英灵。”
“放下非是忘却,放下之后,仍能缅怀。”
“有些事不是说放就放,说忘就忘。”
倦收天言罢,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原无乡笑道:“哎呀,阿沅精心调配的药茶,你这般饮,真是牛嚼牡丹。”
“原无乡!”
倦收天蓦地低喝一声,仿佛无法压抑愤怒——他越是云淡风轻,越令他无法释怀。
清楚好友个性的原无乡不以为意,反作乖巧状:“在,请问倦道长有何吩咐?”
“你……”倦收天自觉有些失控,再次收敛情绪,换了一个话题:“你之后有何打算?”
——既已无法动武,自然不再参与教中事务,他也想知道原无乡对今后的生活有何想法。
“今后啊……”原无乡望向遥远天际,语调悠长:“也许,游历天下吧。阿沅向来不喜俗务,如今吾正好可放下一切陪她行走山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