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很恭敬，对她很恭敬。

但是那种恭敬却不是面对强者的信服，更像是一种嘲讽。

我顺着你，捧着你，但是要我对你真心服从，绝无可能。

何红药承认，自己从来没有武学上的天赋，纵使昔年生逢巨变，她也仅是末流高手，若非那手毒技加之教中后继无人，她断算不上教中高手。

但纵使如此，她还轮不到其他人去质疑自己。

「参见齐护法，圣女。」

杨舵主胖胖的身体弯成了一个球，行礼过后，自然的站在齐云傲身后。

何红药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听说杨舵主昔年有教中第一高手的美称，是不是？」

杨舵主笑容很慈祥，看着何红药就像对一个疼爱的晚辈一般，「回圣女，那是教中兄弟的抬爱了，名不副实，名不副实啊——」

「是吗？」何红药抽出腰间的软鞭，在手上把玩，漫不经心地说：「可是我真的非常想试试呢，杨舵主，请赐教！」

最后三字，声音拔高，铿锵有力。

场面瞬间不受控制，齐云傲来不及阻止，何红药的软鞭已经略过他身边，直直地冲着杨舵主的胸口而去，杨舵主脚下打旋，躲开鞭子，脚尖一跃，跳上左侧屏风上面，胖胖地身体竟显得格外轻盈，就像一只燕子稳稳地落在那里。

何红药冷笑一声，手腕翻转，硬生生将鞭子转了方向，向屏风扫去。

「碰¬——」一声，正堂的屏风从中间断成了两半，杨舵主左脚踩着右脚，一跃攀上屋中木梁之上，眼睁睁地看着一片木板向齐云傲冲去。

「护法！」

杨舵主高呼，他飞快旋转身体，滚成一个球状，向齐云傲的方向奔去，快的只能看到一个影子。

何红药冷笑，眼明手快，身体下压，翻动手腕，右臂一震，鞭子从中间打了个弯，蛇一般的攀上杨舵主的左脚，杨舵主一声闷哼，身体重重地摔下，左臂碰到椅子上，椅子瞬间四分五裂。

「够了！住手！师妹！」

躲过木板的齐云傲厉声训斥，何红药充耳不闻，甩动软鞭，杨舵主的身边随着软鞭扫向正堂的柱子。

「舵主！」

闻声赶来的教众惊呼，他们眼神透着惊异，杨舵主成名已久，竟被一个小辈打得如此狼狈，这何红药年纪轻轻，功夫竟如此之好！

就连齐云傲看何红药的目光也有些改变，他和师妹朝夕相处，鲜少见师妹耍枪弄棒，没想到师妹还有这一手。

其实大家委实想错了，五仙教前教主座下第一高手，并不一定是手脚功夫最好的，五仙教一贯用毒至上，很少正面制敌，第一高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杨舵主有一手出神入化的使毒技巧，何红药一早就知道杨舵主的武功平平，所以才正面出手。

分堂舵主和一教圣女，身份相差一级，若是杨舵主对何红药正面下毒，就是大不敬，藐视教规。

五仙教出来的本没有善类，何红药也不认为自己是良善之辈，为了兄长她也要站出来，她并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

扫视正堂，发现众人看自己的目光已有变化，何红药满意地笑了，点到为止，她垂下手，软鞭一松，杨舵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脸上尽是灰尘，显得格外的狼狈。

「杨舵主，承让了。」何红药态度颇为平和，眉宇间没有一丝得意，只是在述说一件事情。

杨舵主摇摇头，并没有因为在小辈面前出丑而羞恼，他很平静地整理衣服，掸去衣服上的灰尘，然后对何红药作辑，相比之前多了真心的尊重，「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圣女如此，实乃我教之福。」

何红药笑得很是温婉谦虚。

齐云傲有些恍然，什么时候，那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丫头变得这般厉害？

他曾以为，她会一直跟着他，做她的小媳妇儿。

他保护着她，将她捧在手心宠着，疼着。

现在他才发现，那个看似不堪一击的懵懂小丫头，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成长，向越来越多的人展示属于她自己的风采。

这一刻她不再是他的师妹，而是真真正正的，五仙教圣女。

这样的师妹，让他觉得陌生。

好像无论怎么努力，无论他怎么往上爬，都抓不住她的衣角。

他有些黯然，他以为能给予的那些，对她其实措手可得。

他就像戏里的丑角儿，自以为是，贻笑大方。

「师兄，怎么了？」

她转身，笑靥如花，目光灼然，让齐云傲又是一阵恍惚，这样弱的他，凭什么站在师妹身边，凭什么拥有这样美丽的师妹，为她遮风挡雨。

他不语，只是沉默。

转身，即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