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劲千辛万苦才盗得宝剑，就算她救过他的性命，他也不会放手。

为了报仇，无耻一点又何妨？想他夏雪宜本来就算不得什么正人君子，就算是被救命恩人恨一辈子，那又如何？

她将他的沉默看在眼里，心一沉再沉。

她应该知道的，她早就知道的，原本就是奢望，但是亲眼证实又是另一回事。

她不禁想，若是那个女子，他也会如此吗？

她本不应该嫉妒，她没有资格嫉妒，但是，她就是忍不住那样想。

「你不会。」她笑了，笑容很苦。

这样的苦涩的笑容莫名觉得有些刺眼，夏雪宜避开她的视线不去看那双灼热的眸子。

「因为你不会，所以我不问。」

何红药慢慢地转身，每走一步都无比的艰辛。

听到脚步声，夏雪宜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少女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觉得有点堵。

待她走到房门处，他不禁唤出声——

「等等。」

停住脚步，她没有回头。

他知道她在听。

「手刃仇人后，我定亲自上山归还金蛇剑。」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宣誓一般。

她无奈地摇摇头，凝声说道：「希望你记得今天你说过的话。」

当年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他报仇之后一定会来苗疆找她，她一直等一直等，即使行乞的二十年也从未忘却他所谓的誓言，她找到被人囚禁的他，救出以后却被告知他已经有了真正心仪的未婚妻，他骗了她。

多年之后，他失去踪影，她见到了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她说她叫夏青青。

夏雪宜，你始终把我当成傻瓜。

她不相信他的话。

她离开的时，他便看出她不信他的话。

他承认，他确实曾经有过将这把剑据为已有的念头。

这把剑远比他见过的任何兵器都锋利，削铁如泥，不过如此。

得到这把剑，加上他勤奋练功，报仇指日可待。

他告诉自己，这把剑放在他们五毒教，只是一个象征，是一个死物。

它在自己手中却能大放异彩。

他甚至能预料到，日后自己拿着这把剑横扫中原武林的画面。

在毒龙洞第一次见到这把剑得时候，他心里就有种感觉，就是它了。

再也找不到比它更趁手，更适合自己的兵器。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剑拿到手里的瞬间，他曾犹豫过。

那么长的时间，他跟在她身边，他知道五毒教的教规有多么苛刻不留情面。

若是让人知晓她曾帮过他，她一定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她对他很好，她帮了他，他不能忘恩负义。

电光火石，恩义和报仇两个念头不断碰撞，最终血海深仇占了上风，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剑，却在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被环绕在剑周围的毒蛇咬了一口，他知道这蛇剧毒无比，连忙封住穴道。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是报应。

他恩将仇报，这是他欠她的。

他觉得他应该还清了，却在下一刻欠下她更大的人情。

他被围攻，蛇毒发作，他走投无路，只能躲到万妙山庄，她的小院里。

那一刻，他在赌，纵使知道她不会叛教，他还是要赌，堵得是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结果，他赌赢了，心里却更加难受。

他知道，他还不清了，除非他把命还给她。

夏雪宜便在何红药的小院住下养伤，晚上房间的主人却睡在隔壁的床板上。

除了需要敷药喝药的时候，何红药并不和夏雪宜说话。

她找遍了山上夏雪宜可能藏东西的任何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藏宝图和金蛇锥，后来也证实，教中三宝，丢失的只有金蛇剑这一件圣物。

她不知道为何他不像昔日那样将「三宝」全部收入囊中，也许，是未来得及下手吧。

何红药自嘲，她还在期盼什么呢？

兄长异常敏感，在众人都觉得闯入者已经离开的时候，只有他认定那人还在五仙岭，于是下令封山，五仙教徒除持教主令牌，任何人不许私自下山，否则一律论叛教处罚。

下达命令的那晚，她破例找到他，不是因为换药或者他身体原因，只是单纯地叮嘱他不要乱跑，不要下山，他的伤刚好，不要折腾。

他答应着，满口说好。

听到他的保证，她才狐疑地离开，一步三回首，确定他是真的答应下来，不是敷衍。

第二天早上，她在书房里被人吵醒——

「禀庄主，属下刚得到消息，盗我教圣物的窃贼趁平旦二刻换岗时，冲出了包围，教主震怒！」

瞬间恢复清明，继而是无奈地苦笑，他走了，他最终还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