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闲道：“是在下贸然来访，打扰了诸位的雅兴才是。”

小老头看了眼宫九，呵呵笑着对顾闲道：“今天我们这里恰巧有个小小的庆典，贵客来的正是时候，却不知贵客愿不愿意光临呢？”

顾闲微笑道：“主人相邀，客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叨扰了。在下顾闲。”

“瞧我这记性……”小老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道：“竟是忘了介绍我自己，我姓吴，口天吴，日月明，叫吴明。”

顾闲客气道：“原来是吴先生。”

小老头这才看向宫九：“你回来的正是时候，沙曼今日又欠了我十万两银子，她已经还不起赌债了。”

没等宫九说什么，一旁的牛肉汤便道：“看来她这几日赌运不好，那就叫她不要赌了，每天欠一屁股债等着我九哥回来收拾烂摊子，谁给她的脸？”

小老头不赞同道：“好女儿，客人面前，怎么还有这么大的火气。”

牛肉汤撅起嘴，用力哼了一声。她身边的晴朗见怪不怪的站着，显然已经习惯了牛肉汤天天跟沙曼过不去的模样。

宫九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体贴道：“走吧，顾先生，请入座。”

小老头神色一动，看向顾闲的眼神染上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顾闲与宫九走进了阁楼里，阁楼里的一群人主动为他们让出了中心的位置，顾闲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些人，只见这些人个个锦衣华服，其中还有一个中年人穿着唐时的一品朝服，腰缠白玉带，头戴紫金冠，手里拿着盏金子做的酒杯，摇摇晃晃的，显然已经喝了不少酒，顾闲推测着，这位或许就是晴朗口中的“贺知章”了。

酒席也很丰富，炖得烂烂的红烧牛肉脯，带着点辣味的陈皮牛肉，生炒毛肚，牛肉丸子，清婉牛尾，蛋炒脑花……

宫九皱眉道：“怎么全是牛肉，去端几样清淡的菜过来。”

众人噤若寒蝉，很快就有人去通知厨房烧几样清淡的上来，众人又等了一会儿，菜肴便到了。

红烧冬瓜，素炒三丝，还有两样豆腐做的菜，再加上一大碗三鲜汤，宫九这才满意的喊了停。

他亲手舀了一小碗热汤，放到顾闲面前，温声道：“顾先生尝一尝罢，若是味道不好，再叫他们重做。”

顾闲立时感觉到有好几道视线打在了他身上，他微微抬起眼睛，却看见每一个人都埋着头，用筷子夹起面前的菜，只有晴朗浑然不觉气氛的古怪，还问：“好吃吗，师叔？”

顾闲低头喝了一口汤，由衷的赞道：“很不错。”

宫九笑眯了一双眼睛。

“顾先生喜欢就好。”

他这一笑，酒桌上的气氛顿时回暖，众人总算放心的说起话来，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宫九自己一口都没有吃，只是隔一会儿便给顾闲的碗碟里夹一筷子热菜，只挑一些顾闲能喜欢的，体贴周到极了。

吴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的笑容却不变分毫。

正和乐融融时，阁楼里又走进来了一个人。

阁楼里又静了一下。

顾闲抬起头，看见了一个女人。

她很高，放在女人之间，她有些高的过头了。可是她修长的身材线条柔和，全身都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一双猫一般的眼睛里流动着海水般的碧光，显得冷酷而聪明，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懒散之意，对生命仿佛厌倦已久。

她正好抬起眼睛，与顾闲四目相对，那双碧色的眼睛里清晰的映出顾闲的身影，她却很快扭过头去。

她将一包东西扔在吴明面前的桌子上，冷冷道：“这是还你的十万两银子。”

包裹微微散开，所有人都看见了里面的东西，尽是一些发钗耳坠，显然是女子常用的首饰，这一包东西加起来，原来竟有足足十万两银子。

吴明眯起眼睛，正要道一声好，牛肉汤却忍无可忍的拍桌而起。

“我九哥给你的东西，你转头就用来还赌债，也不知要还的偷偷摸摸一点，正大光明的就要送出去，你还要不要脸？！”

那女人却理都不理她，转身就要回去，牛肉汤喝道：“贱人，你给我站住！”

她们这样一吵，瞬间就把酒桌上的气氛毁的干干净净，宫九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他沉声道：“坐下。”

牛肉汤即将脱口而出的骂声便咽回了嗓子里，她气的满脸通红，却还是不情不愿的坐下了。

晴朗赶紧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这么生气。

宫九又对女人道：“沙曼，拿回去。”

那女人转回来，神情很淡，语气更淡：“这是我要还他的银子。”

宫九眼神一冷，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