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爱染症候群(37)
“请问那位客户的公子今年多大了?”
“十六岁,和你女儿同岁。”老人慢条斯理地说,“未来可是业界数一数二的综合商社的继承人,如果成了,你女儿怎么都不亏吧?”
亏吗?这个问题在恋风有资看来根本无需讨论。银行一贯爱用这样的法子拉拢客户,更别说现在地方银行日渐黄昏,家家都想着巴上东京的大客户时,有这样实力雄厚的商社社长愿意抛出橄榄枝。
毫无疑问,这将是静冈银行在主要城市扩大影响力的第一步。别说嫁一个恋风千里了,如果法律允许,眼前的董事会主席大人想必恨不得把银行里所有未婚适龄少女全打包了寄到对方家里去,任君挑选。
他尽力舒展眉心,同时腰又往下弯了几分。
“有这样的机会,当然是千里的荣幸。不过您也知道,十六岁正是叛逆的时候……”
主席笑了笑,露出一口精心镶好的森森白牙。
“恋风君,公司的处境想必你也明白。如果此事不成,可能就需要你去分社一段时间,照顾那群不成器的家伙了。”
……
一句话卡在喉咙里,恋风有资的表情仅仅僵了半秒,便立刻向主席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主席放心,为了公司今后的发展,我和千里略尽绵力是应该的。”
名牌签字笔的重量十分称手,在物间灵活的指间一圈圈转得毫不停歇。
“也就物间家能容得下全班这么多人一起学习,要是离山手线近点就更好了。”
“什么全班,今天千里可没来。”拳藤铺开手中的习题册,随口纠正道。
“谁负责联系千里的,是不是被她拉黑了啊嘻嘻嘻。”说着,小森掏出了手机,“我问问她。”
有关千里的讨论从左边的耳朵钻进去,仿佛带着无数个倒钩,勾着物间脑海中所有的注意力,又自顾自地从右耳朵呼啸着远去。物间不耐烦地转着笔,面前的习题从刚才起就毫无进展,他还觉得头被那些倒钩拉得生疼。
他本可以不说那么难听的话,但他就是忍不住说了;
他本可以为自己解释两句,但他愣是憋了一天没和千里说一个字。
于是敌联盟摸黑奇袭,于是他错过时机,于是几辆大巴连夜开来将所有人送回都内,于是没有受伤的他们直接被拉回了家。
该闭嘴的时候非要开口,该说话的时候却缄默不语,这究竟是人类这种动物进化不完全,还是物间宁人是人类中的一朵奇葩?
待师生们安顿下来,受伤的也全部出院,物间终于以B班的暑期补习为由,主动请缨发信息通知千里参加,结果他饱含亲切问候的信息却沉入了电子之海,三天过去了连个已读都没标。
好像是他求着非要等她的回复似的,简直岂有此理——
“啊,她回了。说今天有事来不了。”
“什么!?”
回过神来时,物间发现他正极没有风度地踢开椅子站起身来,这声气急败坏的质问是来自自己的。
“……物间你今天又吃错药啦?”
“什么叫又!”他悻悻坐回去,默默咬牙切齿。
他主动联络她,对方查无音讯,而小森希乃子的一条信息居然秒回!大家都是一个班上的蚂蚱,革命友谊理应将他们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恋风千里,难道我在你眼里还不如同班同学?
话又说回来,正因为他们是同班同学,物间才愿意为此费神。否则不管她是要当飞天女超人,还是要从父命相亲结婚,都和物间没有一毛钱关系。
深深吸气又吐气,物间伸手摸向玻璃杯。茉莉花茶中的冰块咯噔一下翻滚着,杯壁上仍附有薄薄的水汽。没来由地,一滴沾着月色的泪光忽然模糊了视线,物间握着杯子,怔在原地。
为什么?
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那个蝉鸣的夜晚,她通红的眼睛和顺颊滑下的泪水?
恋风千里。
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他便想到开学初日她埋头坐在第一排假装不存在时的佝偻背影,实战课上缩手缩脚的狼狈模样,还有每每和他争吵时的怒目圆瞪。不讨好的性格白瞎了那张娇俏的脸蛋,更别说她的笑容比昙花还要少见。
只是她也曾在金碧辉煌的酒店灯光下,贴身的礼服勾勒出曼妙身姿,露出弧度绝佳的微笑,款款低头行礼。如同被囚禁的天鹅,低垂脖颈,雪白的羽毛上映着笼子铁栏的阴影。
他与她很相似。物间知道,相似并不是相同,正如千里不会知道夜半噩梦差点压垮他的精神,他也不知道那行眼泪,究竟为何而流。
冰凉的茶流过喉咙,开着空调的室温如此怡人,他却像是在炎炎夏日口渴的旅人,忽然坐立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