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狼星狠狠闭了闭眼睛，他坐在沙发上，将十指插入发间，努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也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人知道在他看见一地狼藉时究竟是什么心情。在那瞬间，先是无尽空茫，然后天旋地转，世界万物都开始崩溃地溢出光点——他在这片地方来来回回打转，在帐篷里外进进出出，他喊她的名字，反反复复。

他在极度的恐惧和巨大的焦虑中，错觉自己的脏腑、血肉也在渐次死去，随着脚步，随着得不到回应的呼喊。

那是一种——犹胜于过往数次目睹爱人出事的绝望。

那瞬间，他也想不起什么报仇、什么冲上去将爱人找回……他落入了无数个噩梦中他最恐惧的那个，它曾被爱人很好的安抚下去，可如今又翻山蹈海似的地涌上来。

他的世界变成一座沉沉的坟墓。

西娅……

他仍然记得她望着自己，浅蓝色双眸盈盈，像最透彻的玻璃泡在清澈干净的湖水中，被稀释过的夕光轻薄又透亮，全部落在她的眼睛里。在那样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美貌依然夺人心魄，几乎有些不真实。

她望过来，笑着说，“快回来。”

她说快回来。

小天狼星只觉得脑子里某条神经在疯狂的抽痛，搅动他的大脑，让他无法思考。痛意顺着他浑身的经脉和血管流经他整个身体——几乎要磨灭他的意志。

她不在自己身边，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像置于水底那样窒息。

“詹姆，”他突然抬头，“我们可以更换保密人。”

“什，什么？”詹姆和莉莉都惊讶地望着他。

“我们可以更换保密人，”小天狼星显得很冷静，“如果我死了，保密人就会自动能够变成你们两人，这太危险了，但如果我们更换了保密人，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詹姆几乎从沙发上跳起来，“你还在想着自己去救西娅——这怎么可能，清醒一点小天狼星！”

而莉莉含着泪抽泣，“我们应该告诉邓布利多。”

小天狼星神情郁郁，“等邓布利多部署就太迟了！伏地魔只是要我出现，只要我出现了——”

“他就会把你们两个人一起杀死！”詹姆大吼，整个面庞都扭曲起来。

小天狼星无意识地喘着粗气。

他跪了下去，将面庞埋进手心。

西娅……

我早知道世间一切都注定从有序走向无序，玫瑰会凋谢，美人会衰老，我和你都会死去。我早知道数万年后，我们都会变成世间的某个分子，在风中，在天地间，或许将在某一朵盛开的鲜花上重逢。我早知道我们不会真正湮灭，我们的爱也是。

可是西娅……

你知道这所有的早知道，在这一刻都毫无作用吗？在你身陷囹圄这一刻，在我失去你这一刻？你是否有预料到——失去你的小天狼星，世界的时钟根本无法继续前进，已经无望地停止摆动？

“詹姆，莉莉，”他抬起头，眼里已是盈满泪水，这么多年，除了他的婚礼，波特夫妇从未见他留过一滴眼泪，甫一见到，都是一惊，“我不能没有西娅……”

“邓布利多会组织大规模救援吗，在这个时候，送凤凰社进伏地魔老巢去送死？我没有办法，詹姆，我必须要去救她……”小天狼星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哑。

盈在深灰色眸中那滴泪终于绝望地掉下来。

无言的，詹姆跪下来拥抱住他。

如果被捕的那个人是莉莉，他又怎么能不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他又怎么能不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詹姆紧紧拥抱住小天狼星，闭上眼睛。半响，他说道：

“我同意更换保密人——但是这件事要先告诉邓布利多。”

**

纵然是邓布利多，也没有完全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

纵然是他，在这样的悲剧面前也无言了许久。

“小天狼星……”老人凝望着他，半响说不出话。

“邓布利多，”小天狼星异样的冷静，“我请求您，帮助我们更换保密人——我必须去救西娅。”

而出乎詹姆和莉莉意料的，邓布利多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半月形眼镜后面湛蓝的眼眸凝望着小天狼星。半响，他提议道，“我可以做詹姆和莉莉的保密人。”

“不，邓布利多，这太麻烦您了，而且实际上我们已经有人选了。”詹姆在一旁说道。

“莱姆斯？”

“不，是彼得，我们认为他并不引人注目。伏地魔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们更换了保密人，而且是他。”

邓布利多不知为何下意识一皱眉，虽然他还搞不懂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答应的具体原因，但某种冥冥之中他的预感，和过去对彼得的观感让他没能立刻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