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宇同人)天边外(24)

作者:一瓣蒜

“我必须相信,罗老师。我知道您和我们不一样,您上过学,在北京那样的好地方生活,吃的用的,看见的东西和我们都不一样。我也不想的,可是从来没有人来告诉过我,如果不去相信这些东西,我要靠什么生活下去。

没人告诉过我,除了您,老师。除了您。”

哈扎布转过头,看着罗云熙的脸。

“您能不能再教教我,别丢下我,求您了。”

一声沉闷的钟声从头上的大殿中传来,那声音仿佛来自天穹最高处,一朵云停在他们头上,在白石阶上投下灰色的斑痕。

寺中的僧人们说,钟声每响一次,就是在送一个生灵离开。

罗云熙站扭过身子,来到哈扎布对面,抱住了他。

除了那些哈扎布在睡梦中翻身撞进他怀里的时刻,他还没有这样拥抱过哈扎布。他的双臂环住哈扎布的肩头,因为姿势的缘故,膝盖跪在稍矮一层的石阶上,身体嵌在哈扎布双腿之间。

哈扎布茫然着,直到听到一声呜咽。那呜咽不是从耳朵里传进来,而是来自另一个与自己紧贴着的胸腔中。哈扎布第一次试探着,主动拥住坏里的人。

“……罗老师?”

不是的,罗云熙想说,不是的。我不是那样好的人,我甚至在前一刻还在想着要怎么驯化你。

是我太自大了。他像是出于愧疚,把头埋进哈扎布——自己这位学生的肩膀。

他一直想靠知识来改变这里的每一个孩子。他第一天来到这儿,皮卡颠簸着穿越几万公里的云和尘土,将他送入这片土地干涸的心脏,而自己甚至在当晚,就凭着初来乍到的满腔勇武,收留了两个孩子。他那时还未可知,自己承担起的是不只是学业,还有生命。

他不是他们的老师。他有什么资格做他们的老师。

是他不了解这片土地上的人们赖以生存的规则。暴风雨雪,饥饿贫穷,生老病死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这里没有先进的医疗系统,没有一切高科技,甚至电话也没有信号。他的好孩子哈扎布在说,人好像总是特别容易死,他不知道为什么。

罗云熙也不知道。他才是这片贫瘠地土地上,那个真正无助的人。

他的无助是父母的离异,留不住的亲人,怎样做好也讨不到的爱。“巴达嘎尔”是莲花,或许真的有神仙正坐在莲花上看着他们,甚至连他作为老师拥有的知识也苍白了,他为什么会来到草原,会遇到这样一群孩子,会把哈扎布的怀抱当作避难所。

知识解释不了,大概只有神知道。可是神不说,神从来都只是看着,什么也不说。

他不是谁的老师,他自己也仍然在这片洁白的土地上学习着怎么样去活着。

而哈扎布只是小心地拥抱着他的罗老师。

他的神仙不在莲花座上,他的神仙跪在他身前,藏在他怀里。罗老师是汉人,汉人的规矩好多,睡觉不许蹬被子,吃饭前要洗手,不能放肆地奔跑,也不能大声笑。

可哈扎布不是汉人,他是草原的儿子,没有规矩能束缚住他,去听一个汉地老师的话也不过是心甘情愿。

他没见过罗老师这样漂亮又心善的人,罗老师救了他,所以他要爱他。额吉可以爱上阿爹,沃德乐可以爱上赛音,那么他也可以爱上罗云熙。

日升月落,雨雪惊雷,爱是和它们一样自然发生的事。他把罗云熙从怀里拽出来,看着他那张汉人的面孔,比莲花还要美丽。他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虔诚地轻吻了一下老师的眼睛。

那双莲瓣一样的眼睛里,终于滚滚落下眼泪。

第八章 谎

路程来回两日,哈扎布和罗云熙几乎没敢休息,但尽管如此,他们也还是错过了赛音的葬礼。

赛音在他们两个离开后不久就没了呼吸。罗云熙一直有晕车的毛病,之前神经高度紧张,倒是没什么感觉。下车听到这个消息后,吊在他脊梁骨上的那根绳瞬间绷断,空落落的胃一阵缩紧,喉咙泛酸,难受得额头都蒙上一层细汗。

他看起来状态实在令人忧心,身边有人试图扶他一把,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是谁,就被近在身边的哈扎布给挡了回去。哈扎布先一步攥紧了他的手臂,少年人力气很大,手指掐得他几乎有些痛,但托着自己的力道却很稳当。

“沃德乐呢?”罗云熙想起来问。

“他说要在赛音家多留几天。”回答声从哈扎布身后传来,哈扎布往侧面避了一下,才发现那里站着的是赵小琴。原来刚刚想上前扶他的人是赵小琴。

罗云熙点了点头,几乎是下意识接受了这个答案。疲惫使他没法过多思考吗,更加无心去注意,赵小琴正用一种难以言明的目光巡视着他们二人。他真的太累,天色已晚,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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