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调是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柔和。

南星心脏似乎被电流击中，鬼使神差接了一句，“看你为我打下的江山么？”

张起灵看着南星，不明所以，“你看这里的山势，聚众环合，卧居深远，是卧龙势。”语调已经恢复为一如既往的清淡如水。

啊，要说正事是吧。

进可风花雪月，退可天文地理，这可是她这些日子和他相处以来进化出的独门绝学。

南星便也一手搭上一旁凸起的山石，仔细分辨起面前纵横的地脉。

这么一看，这地段还真有一条隐藏得极深的龙“势”，但却不是那种可以埋葬帝王的“势”，而是可以使帝室兴旺平稳，宫廷祥和安宁的形势，葬个皇后、太后、公主之类的绰绰有余。

但是经历了沧海桑田，这个“势”已经被自然环境破了，风雨切割，地震山塌。

虽然如此，像张家这样专门训练过风水的人，还是可以看得出来，这底下应该有一座古墓，并且规模小不了。

南星面色微凝，抬头看向张起灵。

就在这个时候，张副官那边也传来消息，“大家过来看看，那边发现一座石雕。”

围过去一看，茂密的草丛里，立着一块长满苔藓的石雕，风化得十分严重，上面的花纹已经被磨损得看不清楚，只隐约从整体大型上能辨认出雕的是一只动物。

“佛爷，这边也有。”另一边也传来消息。

在山上搜寻一圈后，总共发现了十二块这样的石雕，并且每一块所在的方位之间相隔着大约两里的距离。

“这底下有墓，陵寝就在离我们二十四里远的地方。”张起灵看着石雕，说道。

“你怎么知道？”一旁有个年轻的亲兵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些石雕，是镇墓兽。”张起灵简单回了一句，没有再多说。

张启山也蹲下来看了看，点了点头，“镇墓兽起于春秋，盛于隋唐，最终在五代渐渐烟消云散。说是起于春秋，其实就是来于楚墓。当时的中原诸国并没有使用镇墓兽的传统，随着时间的流逝，镇墓兽才渐渐走出楚地。随之镇墓兽有了各种形象，比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自不用说，还有什么土伯、乐蜊、狻猊等等。这镇墓兽一般都放在地表，作为拱卫陵寝的象征。”

“佛爷，那今天，我们……”副官上来，话说到一半，又看了旁边南星和张起灵一眼。

张启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并不避讳：“明天动手。”

张启山入湘以来，遵循张家传统，在整个湖南民间放了很多的眼线，这些张家人多和当地各种职业的人混迹在一起，张家出去下地，都会有非常熟悉风土人情的人做接应。

夜幕降临，接应的人便带他们去了最近峒里的一家驿站。

驿站沿着悬崖边的山路凌空搭建，长长的一条长草檐子顺着山路凌空延绵了半里路。从脚下木板的空隙里，直接就能看到底下万丈悬崖。

夜幕降临，驿站各路商贩都升起了炉灶，在悬崖的石阶上烤馕的烤馕，煮胡辣汤的煮糊辣汤；有猎户烧烤野味，用上各种辣子粉，香味传遍整个山谷。这一条长龙般的长廊顶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火灯风灯，远远看去，就如同聊斋小说中的狐仙鬼市。

一行人各自修整，明早天一亮便进山。

驿站房间不多，大家常年在外奔波惯了，也都无所谓几个人一起挤一个通铺。

南星和张起灵单独在一个房间，两个人都没什么胃口，没有吃东西，简单洗漱后就回了屋，一个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深谷，一个在置物架前心不在焉地清点着明天需要用的装备。

冷风从木架下的悬崖灌上来，呜呜的风声成了安静的房间里唯一的声源。

南星刻意放慢了自己收拾东西的速度，脑子高速运转，冥思苦想接下来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让她把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

不知不觉，最后一件装备也已经被她装进包。

张起灵转头看她，他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就仿佛包里的干粮储备不足以支撑她度过今晚。

“收拾好了？”他问她。

她点了点头。

“那睡吧。”他站起来，从窗边离开。

“啊？”南星还游离在状况外。

“早点休息。”张起灵神情自若开始解自己外套。

南星极力压下眼底掀起的惊涛骇浪，圆睁着一双眼，看着张起灵迈着肌肉结实的长腿，走向了角落里的木板单人床，将外套放在床中间把床隔成两半，“我睡外面。”

就和在飞坤爸鲁庙那晚一样。

等等，和那一晚不一样。

飞坤庙的床质量可是按着神仙的标准来的，可今天这木板床简直就是个儿童床！就算躺一个人都绝对要咯吱摇晃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