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在被当做诱饵抛出去的前夕，努力将自己的感情传递出去了。

……会碎掉吗？

……会崩毁吗？

意外的是，当她将自己那颗被弃之不顾的心脏捡起来时，掸掸灰，擦一擦，却发现它还是那副模样。

还没彻底冷下去。

“是，我是个怪物。”八重发出轻笑，“和你一样，是个怪物。”

她的底线究竟在哪里？

大概，今夜便能得出结论了。

“你也不是一样，有着想要成为人类的部分吗？”

不然的话，吉田松阳又算什么呢？

如同被人触到逆鳞，虚脸上那层假而空的笑意迅速淡去。

“那个愚蠢的「我」——吉田松阳抱着对人类的向往而生，最后也是因人类的欲望而死。”

“没能战胜自己欲念的弟子，亲手将恩师拖回地狱。临死之际也仍挂念着学生的老师，最后被一手带大的学生斩下头颅。你和我说人类并非完全丑陋，并非完全扭曲？”

虚牵起嘴角，露出古怪的笑容：“你只是憧憬着自己从未得到，也不会得到的东西而已。”

“没有尝试过被火焚烧的痛苦，未曾日夜被囚禁在地牢中的你，口口声声向着人类，”没有停顿，他的声音冷漠又残酷:

“这份憧憬，令人恶心。”

和室里静悄悄的，气氛落针可闻。

八重抬起手，像是要揪紧自己的衣襟那样，像是要捂住不断渗血的心脏那样，将手置于左胸口上。

“你觉得，很恶心是吗？”

爱这种东西，会令你觉得恶心是吗。

——就算是我，也没有摔碎多次还能重新恢复如初的心脏。

深深吸了一口气，八重忽然开口：“我不喜欢这样。”

“五年前，被你当做棋子利用，死去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疼。”

「由我来爱你就可以了。」

但如果他真的不要她的这份感情，那就罢了吧。

“你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我猜不出来，也无法干涉，但如果你只是想继续利用我的话，你不如让我走。”

“……算我拜托你。”

如果他觉得恶心，觉得她的感情可笑可憎，她难道还能硬塞给他不成？

罢了吧。

她也是会累的。

“我也不打算再做什么交易了。”

她原本是想和他好好谈谈的。

「你之前的做法令我很受伤，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做？」

本来是想这么好好把话说开的。

八重垂下眼帘：“说实在的，已经到了有些讨厌的地步了。”

她不想和他吵架。

既然没有好聚，那就至少争取好散。

“你放我走罢，我已经……”

视野忽然颠转，猛然间被人按到榻榻米上，八重不受控制地闷哼一声，吃痛地皱起眉头。

大片的阴影落下来，虚的瞳孔暗红得有些吓人，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断收紧，被他掐着的肌肤很快就泛起了青色。

“你从人类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虚温温和和地开口，眼底却像是要淌出血来。

“满口谎言，口蜜腹剑，整天将好听的话挂在嘴边，但转身就会毫不犹豫地背叛盟友和至亲。”

八重扬起脸，尽管痛得有些颤抖，但声音还是很冷静：“放手。”

“人类是何其虚伪的生物，”虚毫不费力地压住她的反抗。他微微露出笑容，那表情冰冷而高高在上，却又似是在拼命抑着什么，显得有些扭曲。

“明明内里丑陋不堪，却拼命地用甜言蜜语堆起假象，只为自己博取利益。”

被按在榻榻米上动弹不得，八重侧头闭了闭眼。

“请立刻放手。我讨厌现在这种局面。”

攥着自己手腕的力道忽然收紧，八重脸色发白，却还是继续道：“我真的不想讨厌……唔。”

最后的「你」字被迫咽回唇齿间，虚压着她吻上来。

大脑一片空白，牙关被人撬开，唇舌被缠住攫取，按着她后颈的手迫使她扬起头颅，像被野兽咬住的鹿那样，她明明想拼命寻找氧气，结果却只是方便了对方予所予求，将她的喘息和微弱的呜咽都吞吃入腹。

呼吸交缠，这个吻和温柔无关，只是毫不留情的掠夺。等虚终于放开她，八重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

在榻榻米上瘫软成一团，她扶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呼吸。

“说谎。”

虚抬手拨开她散落的黑发，手指落到她颈侧的动脉上。他的言语似乎轻柔，声音透着矛盾而压抑的阴冷：“和人类一样口口声声说着爱，但转身离开的时候比谁都果决。”

他勾起嘴角，瞳孔猩红晦涩，没有丝毫笑意。

“我已经厌倦了人类口中的谎言，也最憎恶虚假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