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堂儿相貌白净，一双大眼睛闪闪亮亮伶俐得很，长得确实十分讨人喜欢，可周春富不喜欢，这又不是他亲儿子，给别人养儿子他有什么可高兴的？

周孟氏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思，领着小堂儿安抚道：“员外放心，姐姐答应过继堂儿只留在府上三年，定能给我们带个孩子来的。三年一到，我就把堂儿送回去。”

周春富一挑眉，也信不得这种歪门邪道，他看着小堂儿道：“虽说我周家养个人还养得起，可周门容不下他姓的孩子，他不是我亲生的，姓不得我周姓。你……你看着办吧。”

说着，一甩袖子走了。

周孟氏看他走也不拦，至于小堂儿改姓她更不在意了，只要周春富不纳妾，小堂儿姓什么，她根本无所谓。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夏秋冬眼看转了个轮回。春去秋来匆匆一年多，小堂儿眼看拔高了个子，本是只在腿边儿的孩子，如今已经能齐在周孟氏腰间了。

他这长得好长得快，功劳都在周孟氏身上。她每日吃斋念佛烧香祈福，又把小堂儿当菩萨供着好吃好喝伺候，就盼他能给自己捎带个儿子来。可眼看着快入了第三个年头了，肚子还是半点没有动静，不由又开始着急起来。

而周春富本就不喜欢小堂儿，两年下来见他也没给自己捎个儿子，更不待见了。周孟氏整日里担惊受怕，生怕周春富一个心痒就纳了妾回来，她这白日担心晚上又睡不踏实，渐渐脾气也就躁了。

她一躁，小堂儿的日子渐渐也开始不好过了。饭桌上，周孟氏不再给他添肉夹菜，床铺上，过冬的褥子也潮得湿冷，一来二去这么折腾，终于小堂儿病倒了。

他这能吃能睡倒也罢了，一生了病，周孟氏就更毛躁，坐在榻边看他满脸通红高烧不退，胸中一直以来的积郁也汹涌而出。一旁周春富看她又哭，忍不住道：“啧啧，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不让你接不让你接，你偏要接，现在好，知道哭了？他这高烧不退一病多日，这要烧成个半痴傻儿，你要怎么跟你姐姐交代？”

“周春富你个没良心的，就知道说风凉话！”周孟氏哽咽道：“我过继他回来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你们周家的香火！你倒好，还又怪起我来了！我看你就是风流成性一心想纳妾！根本就不是为了儿子！”

周春富被捅了心里话，一时心虚：“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周孟氏看小堂儿烧得糊涂，气道：“这眼看都第三年了，我过继你回来一点儿用都没有，真是白给人家养了两年儿子。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上娘娘庙里栓个泥娃娃回来供着呢！还不用伺候吃喝拉撒……”

正说着，自个儿倒先一怔：“对啊！拴娃娃，我怎么没想到呢！”

☆、03

周孟氏是个直爽果断的性子，但凡心里有些想法就很难容得别人驳她。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突然明白了除了过继儿子还能拴娃娃，根本不管周春富愿不愿意，连忙交代春梅、腊梅、梅香、秋菊四个丫鬟打点准备，预备拜访名山栓个宝贝儿子来。

几个丫头忙前忙后，对小堂儿的照顾更是不周道了，好在周孟氏一来拗不过良心，二来确实是怕不好和姐姐交代，加之想着栓个娃娃许能抱上儿子，心情好了照顾得也顺心一些。而小堂儿也争气，身体底子好，几天一躺这病也就慢慢好起来了。

他隐约能觉出周孟氏对他的变化，可却不敢吵着闹着要回家，他怕闹回家之后周孟氏会告诉他娘亲是他不听话闹着回来的，他不想惹了娘亲生气，所以周孟氏让他吃他就吃，叫他睡他半刻都不多睁眼。

那日，周孟氏亲自给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内衫，他趁着自己还没闭眼，赶紧同周孟氏道：“母亲，我看你这两天忙碌，若忙不过来，不用总守着我。我能好好吃饭，乖乖睡觉，不会再得病了。”

他这话着实安慰人心，周孟氏本也心情好，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堂儿，好孩子，我过几日要同你父亲出趟门，府里没人照应，你是该学会照顾自己。”

小堂儿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剩一双大眼睛，眨巴眨看着周孟氏，含含糊糊问：“出门？去哪儿？很远吗？”

周孟氏道：“那妙峰山倒是不远，四月初八开庙门，这都三月底了，早做准备。”

“那山上有什么？”

小堂儿这么一问，惹得周孟氏心里一阵痒痒，忍不住笑道：“堂儿，你看咱们家上上下下就你一个孩子怪寂寞的，我想着能烧到头一炷香，栓个娃娃生个弟弟回来陪你，可不是好事？”

拜山拴娃娃是个什么由头，小堂儿不大懂。他只觉得这件事儿对周孟氏而言该是件很重要的事儿，自然也呼应她：“嗯，堂儿喜欢弟弟，母亲和父亲放心去吧，堂儿在家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