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哈利并没有放任那羞耻感和孤独感蔓延开来，他转过身去，在那羞耻感从他的脚上袭击上来时，疲惫地抱住了德拉科（并且感到德拉科也抱住了他），他闭上了眼睛，任由那一塌糊涂的月光，和他和德拉科一起，黏在他们的床单和他们自己身上。他躺在德拉科一呼一吸的胸膛上，沉眠在半睡半醒的状态里。

他并不害怕那小小的火焰般的，像是永无尽头的羞耻感——尽管他感觉到了它。因为他闭上眼时，他闻到了德拉科的气味，感受到了德拉科的拥抱。

他知道，他从未孤独一人。

第十七章

哈利从来不知道他的每个早上会从这样一种漫无边际的激情开始。当然，他以前也体会过激情，但是是更纯洁，更意想得到的那种，比如在陋居的时候，他和罗恩早上六点就冲下床，在乔治和弗雷德的恶作剧似的召唤里小声地跑到院子里，小心地躲开地精的迁徙，给一个小球施上魔法，让它模拟金色飞贼，而他们骑上扫帚——一飞就是三个小时，直到同到陋居来住的赫敏忍无可忍地推开窗户：“哈利——罗恩——你们还记得你们的作业有多少没完成吗？”，他们才不甘不愿地跳下扫帚，和幸灾乐祸，但是同时又有点同情的双胞胎告别。

除此之外，哈利再也没有体会到过，甚至没有期待过激情了，因为那个字眼听起来像是在毫无定时的少年期里漂流，由于运气好搭上了一只独木舟，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岛屿和星期五。在这个居住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夏日里的一个多月，哈利有一段时间曾觉得，他也许找到那种激情了。比如说，当哈利在早上睁开眼，看到那个金发男孩躺在他对面的床上，被子一团糟放在一旁，发出轻轻的呼吸声，而早上还没有完全苏醒的阳光，像是灰屑般掉在他头上；或者是哈利还没有醒时，却听到一阵叮铃哐啷的摇滚乐，睁开眼发现收音机被放在他旁边，而德拉科，坐在他的床边，背对燥热的空气和太阳，咧着嘴对他微笑，说“嘿，疤头。”当他沉醉于那段让人想要咧着嘴笑的友谊时，他心里燃烧的火花小声地告诉他：也许这就是——这就是——。

然而，直到哈利真正被那种漫无边际的激情冲刷，哈利才发现那些火花是如此地渺小和微不足道，它确实令人怦然心动，但却远远不够。

哈利是在很早的时候醒来的，但是，一开始只是他的身体——它因为过于炎热的清晨，被心不甘情不愿地催熟，过于快地完成从沉眠到清醒的过程，开始了轻微的响动和觉醒，催促哈利醒来。但哈利的眼睛和大脑，仍然因为宿醉的感觉无法睁眼，因此哈利在这困意和半醒状态中斗争了很久，才缓缓地意识清醒。然而，下一秒，他就意识到时日尚早，于是咕哝着准备把自己按进床上，却感觉到有个温暖，甚至燥热的东西阻止了他这么做，他轻轻地睁开眼，结果看到在他的左侧，一个金发男孩像是一个主动的金色飞贼，将他的手指蜷在哈利的手指里，发出轻轻的呼吸声。男孩感到了哈利在靠近和挤压他的身体，因此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手却下意识地抚摸哈利的头发，让哈利能更好地靠在他肩胛骨睡下一觉。就在这时——哈利，完全醒了过来。

接着，男孩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注视，轻轻地睁开眼。

他们四目相对了。

哈利在那一瞬间，看着德拉科那因为一夜饱睡而变得格外机警，甚至透彻的灰色眼睛，感觉他自己的心无可救药地缩紧了（一个人怎么会仅仅因为看到一双眼睛而感到窒息呢），有一刻，他甚至想朝后退缩而去，让自己离开德拉科的怀抱，但马上地，他忽然就想起他们昨天晚上那场疯狂的飞行和下坠，那些温暖的海水和樱桃味的酒——他们的告白。然后，他才心中有点饱胀，但是又有些迟钝地想道：这个男孩从昨天开始，已经不仅仅是“男孩”了。

而是“他的男孩”。

于是，他没有挪动身体，取而代之地，只是静静地看着德拉科，发出平静的呼吸。他们两个对视了很久——意外地久，这之间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试图说话，他们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像是那就能替代全部交流——哈利感到那股饱胀的满足感更加显然地充斥了他的胸膛。接着，下一秒，德拉科，他眼前的男孩，有些粗鲁，但动作却意外轻地伸出了一只手，拨开了哈利一缕头发，轻柔地，缓慢地，抚弄着哈利的闪电型伤疤。哈利感到那柔和而温柔的感觉在他的脑袋上蔓延着——那感觉甚至减缓了他因为宿醉所产生的疼痛感和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