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约书亚没办法生出怨憎的情绪，看着泛黄的纸张上卡尔一笔一划写下的字句，那种无言的痛苦在这一刻好像和他融合在一起。

手指轻轻拂过褶皱的纸张，约书亚屏住呼吸继续往下看。

[2019.12.24

约书亚，平安夜到了，我终于找到了一点平行宇宙关于你的消息。]

……

[2019.12.30

第一号地球，你和我相遇之前死于车祸。]

[2020.01.13

第二号地球，你在十八岁那年死于阿富汗战场。]

[2020.01.27

第三号地球，你死于绝症。]

[2020.02.21

第四号地球，你七岁，和斯塔克夫妇在同一辆车上车祸身亡。]

[2020.03.09

第五号地球，你在外星人入侵时为了保护孩子死在他们的武器下。]

……

一条条记录简短而绝望，约书亚甚至看得到纸张上那隐约的湿痕。

那么多人称颂他的钢铁之躯，但是偏偏在钢铁般的胸膛下藏着的是一颗血肉之心。

当卡尔一个个去寻找平行宇宙的约书亚，当他满怀希望地找到关于约书亚的消息得到的却是他的死讯的时候，他该有多么绝望？

那些细细密密的绝望一点点逐渐累积，直到成为再也无法忽视的庞大的负面情绪，那些情绪压抑在卡尔的心里没有丝毫流露，谁也不知道看上去冷静的超人实际上神经早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每一个世界的约书亚都不得善终，这就意味着超人找到约书亚的可能性就少一分。

约书亚不想再看，但是那种隐隐约约的感觉驱使着他继续往后翻阅。

后面每一条都记录着卡尔寻找到的每一个地球，有的地球约书亚甚至从未和那个地球的超人相遇便死去了，有的虽然相遇，却阴差阳错命丧黄泉。

尽管约书亚告诉自己那只是其他平行地球的自己，但是一页页翻阅却越来越让他感到触目惊心，在这些平行地球中没有任何一个地球的自己能够和超人平安无事，他甚至不得不联想到自己身上。

如果那一天莫名其妙出现在他身边的空间宝石没有将他带到这个宇宙，是不是他也会像这个本子里写的所有约书亚一样死去？

答案是肯定的。

[2020.11.27

约书亚，或许我应该庆幸，你曾和我在一起过。]

……

[2021.03.21

第86号地球。

约书亚，我终于找到你了。]

卡尔的日记到此为止，后面再也没有新的记录，尽管卡尔在里面并没有详细描写，但是约书亚的直觉告诉他，86号地球，就是他存在的地球。

约书亚回过神，将手中还沾着泥土的陈旧笔记本重新放回了原处，仔仔细细地藏了起来，与此同时身后托尼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停在他的身后。

约书亚回头看他，托尼手里还夹着一点没有燃尽的烟卷，神色中带着一丝空茫。这样的他和电视里展现出来的意气风发的形象大相径庭，却远比那样更有魅力。

没有燃尽的烟卷被托尼随手掐灭，他垂首站在墓碑前沉默地凝视着照片上的笑脸，然后弯下腰轻轻地拂去了上面沾到的一点灰尘。

能够让托尼弯腰的人没有几个，约书亚是其中之一。

“这个。”托尼朝约书亚指指墓碑上的照片，“他以前和我说过，死后想把自己的身体捐赠出去，让更多的人能够利用他身体的器官活下去。”

约书亚心想这的确是自己会做的事情，现在托尼想说说平行地球自己的事情，他也想仔细听听。

“我那时候没同意，他还和我吵了一架。我是不觉得把他的器官安在别人身上有什么好处，我可以用机械创造无数能够代替人体器官的机器，所以绝对不允许我弟弟的器官在别人身上运作。”

“现在我后悔了，那样至少他还有一部分在别人的身体里存活着——”

“但是现在。”托尼扯着嘴角笑了笑，只是笑容里看不到多少喜悦。

“但是现在别说器官了，他留下的就那么几块骨头。”

高温的火焰和爆炸带走了约书亚身体上所有的组织和器官，只有坚硬的骨头在那样剧烈的大火下还遗留着那么几块。

但也仅仅只是几块而已。

“你们还两个都不喜欢我抽烟。”托尼看看约书亚，又看向了墓碑，轻描淡写道：“我清楚，不过现在就算不喜欢也没用了。”

擦干净照片，托尼直起腰把留下的半截烟头扔进了口袋，他没说什么伤心的话，也没有说自己的生活，只是用一贯自负嚣张的口吻说：“我想抽多少抽多少，也管不到我。”

约书亚眼眶酸涩，拽着托尼的袖子低声说：“谁说的？”

托尼也不慌，就像小时候欺负约书亚一样伸手捏捏约书亚的鼻尖，调笑着说：“你还是回你的地球去管你那个托尼·斯塔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