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事实上...并不很惊讶。

——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家伙。

如果不是这些恶徒太会躲，太能躲，这些职业英雄如此痛恨他们，又怎么能容他们逍遥法外这么久？

毕竟，对老小妻女出手的渣滓，即便在恶人的群体里也会被看不起。

更别提感同身受、对此深恶痛绝的英雄们。

他端起电脑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

——但是不得不说，付出这么大的努力，却一无所获。就连他都有些失望感，更别提那些年轻气盛的后辈了，他们士气低沉也是难免的。

袴田维很理解他们。

...可是绝对不能放任。

如果任由这些家伙继续为非作歹，再一次伤害英雄与英雄的亲属...那才是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过失。

他们已经后悔莫及一次了。

绝对不能再有第二次。

绝对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尤其是，他想保护的——

他抬头看向门口。

静谧。

漫长的静谧。

他只能听到那一道微弱的、柔软的呼吸，在门外驻留。他不开口，那人也没有开口的意思，薄薄一层门板挡住了他的视线。

半晌，门板终于被叩响。

“我可以进来吗？”

熟悉的、轻柔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一如既往的平静语调中，带着些难言的忧郁感，就如同此时月光织就的这层清冷的纱绢软雾。

*

“......”

“......”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还没睡的是您吧。我刚刚醒，有点饿，出来找东西吃，结果看到您屋里的灯还亮着...怎么工作到这个时间？”

茶发少女说得温柔。

听她的口吻，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但是他们两个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袴田维只是沉默。

少女擦过他的肩膀走进房间。

“忙到这个时间，您也累了吧，不如一起来尝尝这些樱桃吧。”她若无其事地说着，把果盘放在电脑桌上，红亮亮的小果子在明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圆润可人。“我觉得味道还不错，您吃两颗，就当解解渴了。”

“我......”

“也方便您利用这个时间，把该告诉我的事告诉我，不是吗？”

在他的注视里，少女忽地一笑。

盈盈灯光里，她比刚盛开的蔷薇更加娇艳，眸光就如涟涟春水，容不得任何人狠心对她说半个“不”字。

她就这么看着他。

“您该告诉我了。”

她轻声说，像是请求，又像是叹息。

“——我明明是最应该知道这一切的人，不是吗？”

第146章 第29章

樱谷里绘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从不在乎所谓的真相。

人总是有两种选择的。或者清醒着死去，或者糊涂着过活。无所谓哪一种更好，只是看这个人的性格，以及这件事的重要程度罢了。

...而她就是总会选择糊涂度日的那种人。

可能很多人会不喜欢她的选择吧。

她很理解。

毕竟这听着毫无志向，也没有骨气。

她在这么多世界进学过，知道世人崇拜和欣赏的是什么样的类型，也能接受他们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

可是她确实希望自己活着。

——身为一度在死亡边缘苦苦挣扎的可怜人，身为曾经躺在病床上活一天少一天的患者，没人比她更知道活着的可贵。

...答应系统的任务要求是“交易”。如果她的人生不必被其他人支配，她其实还是希望自己能和平度日，日子最好平淡而温馨。不需要波澜壮阔、不需要热血烈风，也不需要足够让其他人瞻仰的传奇。

若非如此，她与系统的合作可能根本进行不到今日。

大概早就因为她的“过界”而被抹杀了吧。

樱谷里绘想。

就算系统不会与她多说什么，她也能在一日又一日的时光里，知道他们偏爱的是什么样子的玩具。

...不要太蠢笨。

可也不能太聪明。

自称为造物主的游戏管理员，不需要不听话的npc；就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棋手，不需要为自己做打算的棋子。

他们绝不会平等地看待自己的造物。

正因为樱谷里绘这样的秉性，这场游戏才能进行到如今；也正因为她看得太清楚，才会反而选择做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闭眼。

然后缄默。

——不该看见的时候，就要装作自己看不到。

——不该知道的事请，就不要去想。

——不该深入探究的问题，即便已经推测出了答案，也得停在那个门扉的入口，绝对不能踏进去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