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能重复着一句话，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喝了一口。

天……真的难喝。

适合小孩子的口味放在成熟伊尔迷身上来说就是个灾难，他面无表情的喝完了迷你杯子里的液体，摆手表示自己不需要第二杯。

“好吧，那你要玩什么呢。”

小伊指着屋子里面的玩具：“是父亲送来的木马，还是母亲送过来的洋娃娃……不过你看上去不像是喜欢玩那些的人。”

“你想的很对。”

伊尔迷轻咳了一声：“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为什么不给那个房子盖上屋顶。”

被遗忘的红色三角依旧是躺在了原地，在其他木块多次被移动的情况下，它仿佛身处另一个次元，孤零零的自生自灭。

“你是说，那块红色的屋顶吗？”

小伊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三角的形状：“我找不到它了，已经找了很久很久，都找不到它。”

“可……”

可它不就在那个地方摆着吗？

伊尔迷意识到了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不到它的。”

“我不记得了。”

小伊的眼神露出了几分迷茫：“我在试图用没有屋顶的情况下搭出来很好看的屋子，可是每次搭到最后，都缺了一点，所以一次次的搭起来，再一次次的推倒重新来……”

这一段话他说得很流利，完全不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可以说得出来的。

伊尔迷没有接话，任由对方重复着，感觉自己的对面站了个人形复读机。

人类的本质就是复读机。

偶尔听糜稽念叨这些东西的他，终于把这些无用的知识派上了用场。

他又静静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将两条腿舒展开来，本来是沙发椅背的地方，对他这个身高而言只能拦了个腰。

不过这也很舒服了，他几乎没有这样放松自己的机会，就算是睡觉时候，依旧保持着对外界的警惕，深层睡眠对他而言是个遥远而不可及的梦，浅浅的休息一下，让身体状态恢复到可以战斗的就足够。

伊尔迷突然问道：“我可以帮你找到那块丢失的木块。”

小伊没有说话。

“是不想找到吗？”

复读机重复起了伊尔迷刚才说过的话。

那一句句毫无感情色彩的问句从小伊的嘴里说出来，配合上那双没有神采的猫眼，画面看上去格外的诡异。

伊尔迷有些恼怒的说。

小伊原封不动的照搬过来说了过去。

“行了，你不要说了。”

成年男子用手盖住了自己的脸，被他命令停下的孩子乖乖的坐在对面不动了，一时间只有属于伊尔迷的呼吸声在屋子里面回荡。

我想要把房子搭完吗？

这个问题简直无解。

他可以现在就从这里出去，离开这片光明的小天地，再剥开那些厚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的黑色物质，回到现实世界去。

但那样总觉得不甘心。

——我逃避了那么久，还要继续下去吗。

每一个带着疑问意思的句子，都以句号结尾。伊尔迷相当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当然可以继续逃避下去，把这里看到的一切变成这座小房子里面的点缀，就可以告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继续着他揍敌客长子的生活，接着暗杀委托，看着存折上面的数字一点点的增加。

偶尔去训练一下弟弟们，尤其是奇犽，让他的实力早日达到能够接过家主之位的高度。

这是伊尔迷·揍敌客的人生线的一条，他以为自己就会这么循规蹈矩的走到尽头，安稳的闭上双眼。

可现在看来，自己也不是这么听话乖巧的一个人。

伊尔迷笑了，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又绕过了小伊的位置，把那块被遗忘的三角捡了起来。

“你看，它就在这里。”

自己这多年的压抑，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痛苦，对于父母的怨恨，对于整个揍敌客的不满……

没有搭好的房子是他的遗憾，也是桎梏他脚步的存在。

或许这么轻轻一放，没有了这份怨恨的自己，也许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对揍敌客格外执着了吧。

小伊走了过来，站在伊尔迷身边轻声问道。

“我想。”

大手在下小手在上，一同将这块积木放在了建筑的最上面。

完整的一个家出现了。

一个家，它可以是港湾，是让人累了能够回来停靠着休息的地方；它也会是一座城堡，将想要出去的人关在了里面，以各种理由拉扯着对方不让离开。

缺失了一块的家，对伊尔迷来说是后者，怨恨困住了他的脚步，让他想要离开却又不能。

如果爱和恨都是那么容易消失的情感，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