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矮子的身子被抛下，软绵绵的瘫在地上。

张万霖阴冷神色浮起几分兴味“他们一直通过威胁这个赶尸匠穿梭于山间，把城里的情报传送出去。被我猜中了，微型电台就在其中一具僵尸身上，还真挺有创意！”突然抬头向着门口处嘲笑道“那只老鼠还想要逃呢。”

“逃不了！”王天风的语气冰冷而讥诮。

这么久都不回来，不用说一定是暴露了，这个自负的矮子真是要把人坑死了！胖子心里恨恨地骂着，立刻拿起包袱转身就去开门。

一打开门却傻眼了，原本空荡荡，黑漆漆的走廊，布满了彩色的泡泡，鼻息间还传来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胖子的耳畔突然响起了亲切的日语，娇娇软软，还带着银铃般的笑声。“想走？你能走去哪儿？”

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色和服的小萝莉，手里舞着一把金色的折扇，纯情娇俏，惹人怜爱。

虽然有一瞬间的晃神，但他反应极快“你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小萝莉扬起一抹甜美的笑容“我叫泡泡，不是人！我来只不过是因为干爹想留下你。”一提到“干爹”二字，她的神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认真的十分可爱。

不是人？胖子听到这话，一阵寒意从脚底板凉到头顶心。他急忙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驱鬼辟邪的黄符，举过头顶，大声喝道“不要过来！”

“你干嘛呀，人家又不是鬼！”泡泡圆圆的水眸里染了委屈。

“讨厌！”她撇着嘴角，随手一扬，胖子手中的黄符便化为了碎纸……

当瘦麻杆缓缓睁开又酸又涩的眼睛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路上遇到的那对王氏兄弟就站在他对面，一直暗中控制他的胖子此时正一声不响的跪在地板上，不知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身子抖的跟筛糠似的；向来傲慢跋扈的矮子更是倒在地上，不停的嘿嘿傻笑，甚至还用指甲扣着地板缝隙里的泥垢往嘴里塞……

更令他惊骇的是王先生那双炯炯有神充满好奇的双眼，此时如豹子般冷酷犀利，透出不明的光线。

很明显东窗事发了！

“这……这是怎么了？”瘦麻杆结结巴巴，心里仍然抱着一丝侥幸“你们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是军统的。”王天风剑眉挑起，一路上的温润终于褪去，此刻染了浓烈的寒气，让人望而生惧。

军统？！瘦麻杆突然瞥见桌子上放着的微型发报机，人赃俱获！可有谁会料到深山里也能出现军统呢？

他垂下了头，声音哽咽道“他们抓了我唯一的徒弟威胁我，如果我不给他们提供掩护，他们就会杀了他！”说着忍不住泪如雨下“我们赶尸匠没有亲人也没有后人，我自幼就是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儿，是师父把我养大，如今我的徒弟也是我从小带大的，他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所以，你就为虎作伥，一次又一次的出卖国家？”王天风温和的声音带了酷寒的冰冷“你可知道，他们在你的掩护下泄露了多少机密？造成多少无法挽回的损失？！”提到损失，王天风心中一阵悲痛，损失！损失是什么？最直观的损失就是眼看着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就那样凋零了……

他目光凛冽，如出匣的利刃“重庆狙击飞机的炮楼位置就是你们泄露出去的！你徒弟的性命重要，广大军民的性命就不值钱了吗？”

一次次的重庆大轰炸死了多少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么大的惨剧却是因为自己造成的！瘦麻杆苍白的面容楞然，紧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满脸充斥着愧疚和懊悔，他用发抖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呜咽声从指缝溢出。过了片刻，他猛然抬起头来，瞪着通红的双眼道“是我做错了，我愿意伏法！”声音里充斥着深深地痛苦。

他活的太不容易了，他天生性格并不内向，但长年累月和死尸打交道，人人见了他都避之不及。除了他收养的徒弟，没有人在乎他的悲欢，他的冷暖，他的生死。一直以来他过得很孤独，很苦闷，他真的很想彻底解脱。

王天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眸中淌着变幻莫测的斑斓，幽深如冰海。

这是一个老实人，也是一个被命运所迫的可怜人。他友善，他热心，他正气，他长期被压抑，他渴望与人交流……但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出卖国家，出卖民众？做了日寇的走狗汉奸？他十分懦弱，他既不敢反抗也不懂得如何反抗，他只想救他唯一的亲人，他只想在这乱世苟活下去。

这就是在兵荒马乱中，如蝼蚁般底层人的痛苦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