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尝试。

毕竟长期在王杰希身边耳濡目染，高英杰对局面的判断基本准确，应对也比较合理。场上微草的队员们，则尽力地配合着他的打法，并且用自己的经验和意识，积极地去弥补一些可能的漏洞。

“做得不错。”和兴欣众人一起看着直播的叶修也称赞了一句。但是不够。

看了一眼表情紧绷的乔一帆，他并没有把剩下的四个字说出口。

作为进攻的核心，高英杰的确努力地打出了一贯的高水平，然而他的战术水准和意识 ，与老辣的王杰希尚有差距。而许斌、刘小别、袁柏清……这些选手实力强劲，也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但和高英杰之间还存在着磨合的问题。

面对状态100%的轮回，微草在一段时间内只能做到90%。

于是等王不留行摆脱牵制重新回归战局时，局面已经悄悄地向轮回一边倾斜，而轮回战队也没有浪费这个优势，稳扎稳打地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今晚我们的发挥很好，但轮回的表现显然更出色，这就是比赛。”

赛后，听王杰希从容不迫地回答着记者们的提问，坐在台上的高英杰面无表情，手指关节却已捏得有几分发白。

“我们的队员都很年轻，还有很多成长进步的空间——我始终相信这支队伍的可能性。”

乍一听像是任何战队的队长都能张嘴就来的鼓励，但王杰希说的并不是空话套话。

改变、转型、过渡……这副担子很重，暂时接不下来并不要紧，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不断地努力，实现目标是早晚的事情。

“恭喜轮回，祝他们决赛好运。”

湿润的雾气蒸腾中，高英杰双手撑住墙壁，低下头去，沉默地任温热的水流冲过身体。

四强。又是四强。连续三年四强。

对外界来说，对联盟里的大多数战队来说，大概是个值得羡慕的稳定成绩吧。

但对目标只有一个的微草战队来说，是止步四强，不是打进四强。

这三年间，从刚出道的新人到战队的绝对主力，角色的分量越重，担负的责任越多，失利的遗憾就越深，滋味也越苦涩。

他还不习惯独立担当战术核心，比赛里也一直没有能够很自然地、完全地进入角色。如果当时自己能够做得再好一点，也许……

还有兴欣战胜霸图率先进入决赛时他满怀的喜悦，现在也都变成了难过，淤积在心头堵得人有点喘不过气来。

那时候他是怎么和一帆说的来着？

“等着我。”

“嗯，我等你。”

明明已经打到最后一场比赛，甚至连擂台赛都领先了。就那么一步，那么一小步，看起来仿佛触手可及的距离，却像天堑般难以跨越。

他失约了。

伤感。自责。气恼。为自己的无能为力。

从发布会上就一直压抑着的复杂情绪终于爆发，高英杰捂住了脸，肩膀一耸一耸地抽着。

淋浴的水声哗啦啦地响了很久。

听到浴室门把手转动的响声，许斌抬起头来，不经意地问：“你洗完了？”

“啊……是的。”高英杰连忙说，声音听起来有些不稳，鼻塞似的。

许斌的目光在他脸上多停留了一会。神色倒是如常，仔细看的话眼皮略带点红肿。不过自然是没必要说破，也没必要深究，就点了点头，起身去拿了条干净的浴巾给他： “弄干头发再睡觉。”

高英杰被他的举动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乖乖地接过了毛巾：“嗯。”

他正糊里糊涂地擦着头发，许斌突然开口了： “今天辛苦了。”

高英杰一听，立刻慌张了起来，连连摇着头说：“没，没有……”

要说辛苦，作为攻防转换支点的许斌前辈才是今晚比赛里最辛苦的一个吧。而且自己几次考虑得不够全面的处理，也都亏了前辈及时的补位，才没造成大错。

“我……我做得实在太不够了。”高英杰这样说着，惭愧地低下头去。

“是不太够。”许斌说。

高英杰的身子不由一僵，然后他感到前辈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不着急，慢慢来。这样的问题不可能一步到位解决啊。”

要靠一场一场的实战磨练，一点一点的经验积累，再天才的选手，也没有捷径可走。

“但是……”高英杰总还是有点纠结。

“知道该迈出第一步，不就好了吗？”许斌按了按他的肩膀，说着。

高英杰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是啊，如果自己的表现再好一点——继续执着于这个想法，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坦然承认自己当时的局限，并且努力去做出改变。

终于抬起头来，望着许斌，高英杰认真地说：“是的。……谢谢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