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

两人离去时天光破云，正是拂晓之时。

☆、离散

顾景一路用大轻功奔驰，将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方才停下。

他紧皱着眉，一手轻轻捶着头，这是头痛症又犯了。儿时那一场劫难给他留下了情绪波动过大便会头痛欲裂的病症。

刚刚和段深的对话让他回忆起了一段灰暗的过往，虽然时隔多年，却也无法释怀。于是头痛症便如附骨之疽般发作，而且心烦意乱之下连平日缓解头痛有奇效的凝神静气的心法都没用了，在段深面前能面不改色已是竭尽全力了。

顾景年少时下山游历时至一处闹饥荒的村庄，当那个村里的人因饥荒想要搬走的时候，村里的青壮男子却都被山上的土匪抓去做苦力。顾景受村民所托，单枪匹马杀进匪窝救出了被抓的村民，却也受了重伤。

顾景没有找到这群土匪藏财物之所，为了救助这群灾民，他典当掉了身上所有的财物换粮食和药物，包括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一把橙武。

然而饥饿与疾病磨光了那些灾民的人性，在从顾景身上榨不出其余利用价值之后，那些村民为了几袋粮食将受着重伤的顾景迷晕卖给一心报复的土匪们，而且土匪承诺只要jiāo出顾景就放他们一马。

在土匪窝里的两日顾景几度在鬼门关徘徊，在第三日时顾景qiáng行提升功力闯出了匪寨。

顾景一路逃亡，已是qiáng弩之末。行至水穷处遇到了他之前在匪寨救出的一个同岁的少年，两人在这几日相谈甚欢，于是顾景下意识地向少年求救。

然而顾景迎来的是少年当胸一刀。

少年颤抖着说他只是以为顾景是来寻仇的，他不是故意的。

那一刀因为少年力气不够而离顾景心口偏了几分，才没叫顾景殒命当场，而被前来剿灭土匪的天策军恰巧救了一命。

时至今日，顾景仍然没有yīn影中走出来，他知道不能因为一部分的人就完全否定其他人，但他克制不住的去怀疑排斥，从那之后便对这种事情避而远之，一心投入到竞技场里，只有竞技场里那种时时刻刻与人jiāo战的氛围才能让他忘却被人背叛的痛苦。

顾景好不容易摆脱回忆的泥沼，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他闭上眼睛打坐调息，心里是有些懊悔的，与段深对话时，自己心神不宁且关心则乱，着实有些偏激了，说出的话确实有几分欠考虑。

顾景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已经这么多年了，那件事几乎成了他的心魔，再这样下去，怕是对修为有碍。而归根结底，还是怪自己的心性不够坚韧。

顾景再三思量，决意去找段深，救人的事情他暂且不去理会，但如果段深有危险，他便会出手相助。

至于láng牙军，见一个杀一个就是了。

正当顾景沉思之时，远远地听见了有人唤他“阿景”。

是叶索。他肩上站着一只羽毛鲜艳的小雀，那是西域进献给皇室的珍禽，可以追踪人的气味，被皇帝赏赐给了叶索的姐姐叶妃，继而到了叶索手里。叶索经常用这只鸟去找顾景，久而久之这只鸟已经熟悉了顾景，一但顾景出现在它的感知范围，它就会主动往顾景那飞，所以此番两人才得以相遇。

自从安史之乱开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此时相聚便有些喜不自胜。

但顾景见叶索衣衫落魄形色沧桑，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那种天真烂漫的气质完全褪去了，怕是经历了些什么，于是便主动开口询问。

叶索笑得很是苦涩。

他说李崒分在天策与láng牙的一次战役中生死不明，他翻遍所有尸体也未见李崒分的。藏剑雎阳一战，他的父亲死在了惊鸿掠影阵中，而他姐姐叶妃在长安城破的时候披上藏剑校服血战到最后一刻，死不见尸。

“我从前除了武功不尽如人意，几乎什么都曾拥有，而仿佛一夕之间我便天地浩渺孑然一身了……而事到如今我甚至连为他们收尸都做不到……”语含悲意，但叶索确是微微笑着的。

想来这些日子叶索已是流gān了泪水，况且，现在这些眼泪又能流给谁看呢？也只能默默咽下。

顾景心里极不好受，想要安慰叶索却也无从说起。

叶索识破了他的念头，道：“阿景你不必安慰我了……你和段深怎么样了？不要像我和崒分一样，矜持那么久刚表明心意就几乎分散于烽烟里。”

“……你怎么知道段深喜欢我？昨晚段深和我表白了，我……答应了。”

“……大家都看出来了。”叶索一脸无语。“虽然不知道你和段深为什么分开了，但是我希望你有生之年不会后悔，你快去找段深吧，不要重蹈我和崒分的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