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抬起手，盖提亚这才看见，在王的手指尖上，正悬浮着一个云雾氤氲的粉色小球。那个小球约莫只有鸽子蛋大小，通体呈现浑浊的艳粉色，小球边缘不断有丝缕介于虚实之间的雾气飘散，继而又被一层结界挡了回去。

就算隔着一层结界，盖提亚也能很轻松地感应到强烈的魅惑气息，无时无刻不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并会将正常的崇拜、欣赏和羡慕全都扭曲成丧失理智的可怕爱慕。

显然这是跟爱情有关的诅咒，而他们刚刚得罪过的，正是位列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的爱与美之神。

盖提亚看看诅咒，又看了看所罗门平静如昔的脸庞，一股压抑良久的愤怒终于爆发了出来。

“啧，身为神明，竟然会下这种没品的诅咒，是觉得人类还没有完全铲除对他们的信仰？”

“神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也不过是力量更强的人类罢了。”

所罗门看着被十戒及时拦下的诅咒，心中竟连一丝意外都没有。他放松地仰躺下去，在一片柔和的烛光里注视着盖提亚惊愕且恼火的神情。

“如果你认真看过泛人类史的奥林匹斯神话，就会明白，雅典娜会嫉妒纺织女工而将她变成蜘蛛，赫菲斯托斯会因为阿瑞斯和自己妻子偷情而恼火，用渔网把爱神和战神赤身裸·体地捆在一起……”

就连本应最理智的天外机神也是如此放纵，那么其余神明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也就不必再多加赘述。也正因为他在王宫里，用遍观过去未来的千里眼看到神明喜怒无常，胡作非为，导致人间一次次灾祸横行，才会真正认同主要让神代消退的决意。

还有当人类的命运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成为高层次存在手下豢养的宠物或工具的时候，人类才拥有未来。至于人类本性如何，将来会如何自己毁灭自己，那都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了。

“什么？”

盖提亚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不然怎么会听到一向以虔诚敬神著称的所罗门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奥林匹斯的神是神，乌鲁克的神也是神，那以此类推，就连他们共同尊奉的主也在要被蔑视的行列。

难道说，王其实并不信仰主吗？那为什么他又是主最爱的孩子？

各种问题在他胸臆里爆炸开来，几乎让盖提亚忘记了引起他愤怒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所罗门一见他的表情，就立刻明白了他心里在想什么，于是伸出手，轻轻摩挲着魔神的发顶。

“从前，我并没有自我，所以我是祂手中的提线木偶。”温醇如酒的声线在耳边缓缓流动，仿佛要让身体里的每一个魔神都陷入沉醉，“但是现在，我尊崇祂，是因为祂一直在天上指引着人类正确的方向。”

换言之，一旦天上的主不再对人类进行引导，那么身为人类这个大群体的一员，“所罗门”也必然会弃祂而去。人皆逐利，他也不例外，只是他所追逐的“利益”，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金钱罢了。

“所以，看到我如此蔑视神明，你高兴了些吗？”

所罗门话锋一转，又把问题绕了回来。盖提亚呆呆地被他摸头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自己闷闷不乐的原因：他在看见阿芙洛狄忒把王强行掳走之后立刻循着爱神留下的痕迹追了过去，远远甩开了众人。结果在强行破解奥林匹斯结界之后，看到的却是阿芙洛狄忒扑倒所罗门的情形。

本来他还以为所罗门会反抗，因此还耐心地在外面花丛里等了一会儿，没想到所罗门躺在床上，不仅半点反抗没有，还认命一样地闭上了眼睛？

一股无明之火顿时从头烧到了尾，咣当一下就踩塌了爱神的宫殿想让所罗门埋在里头冷静冷静，结果回头一看，那个混蛋早就闪了出来，正一边扣扣子一边冲着他笑呢。

要是还不清楚自己被耍了，那他盖提亚就不配称作七十二魔神，召唤术的起源和巅峰了。

“不，我一点都不高兴，甚至很生气。”魔神赌气似的答道，却没发现自己本来硬梆梆的语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软了下来，“好歹我也算是个魔神，你鄙夷神明，那么我也在你鄙视的行列。”

“怎么会？”所罗门的声音里终于出现了惊讶的成分，他侧倚在床上，眉目里显出几分柔软，手指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盖提亚乱糟糟的头发，“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东西，那些神明怎么能同你相比？”

“是，是吗？”

一丝莫名其妙的喜悦突兀地出现在了思维里，盖提亚身子一僵，下垂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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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