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说得口干舌燥时，绫小路会默默把手头的香槟向他这边推过来，中原就会接过一饮而尽。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了，只觉得脸上滚烫。酒是种奇妙的东西，把他眼前的绫小路变成好小好脆弱，似乎很需要保护的样子。

绫小路计算了一下，这些酒精含量足够一头大象昏睡半天的时间，就算是学院都市特制的异能容器，也不会有空来针对自己。他起身打算走的时候，听见瘫倒在座位上的中原那边，传来梦呓般的低语。

“所以，你一个人在这边生活，是不是很辛苦？”

绫小路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下去，像被一整桶冰水迎面浇下，冷冷地说：“荒霸吐，我和那些复制人不一样，不需要你的关照。”

中原虽然喝醉了，但是仍旧保有一丝意识。他眉头紧缩，迷迷糊糊地说：“你当然不一样。你比一号聪明，比二号机灵，比三号警觉，比四号封闭，比五号冷漠。我当然都分得清。 ”

“还有，不要叫我荒霸吐。直接叫我中也吧，大家都这么叫我。我可以叫你清隆么？”

绫小路坐回他的身边，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你放过风筝吗？风筝无论飞得多高多远，只要一拉线，就会乖乖飘回去。”

“我不是风筝，永远也不是。”

听着绫小路清澈透亮的嗓音，中原想到的却是，他曾经被风筝缠住做引雷实验，来测试开启异能时的身体强度。他深深地望进绫小路的眼睛，握住他捏着酒杯的手，把最后一杯酒倒进自己的喉咙。

他感觉自己爱上了喝酒，酒精总是能把口腔中充斥的血味冲刷干净。

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中原来到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的窗外，一脚把窗户踹开。绫小路依旧端坐着，瞥了他一眼，神色没有丝毫起伏变化。

中原在这一刻突然感到一阵羞赧，只是叫了一声清隆，就不再说话了。他酒后失去意识，清醒后发现酒吧一团糟，一下子就明白是自己干的。从学院都市出来时，他和研究员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旅途，也没有带多少钱。酒吧的赔偿费用，都是绫小路用一张黑卡帮他垫付的。

绫小路没有对他的称呼产生任何反应，也没有否决，只是说：“那是首领的卡。就算里面没钱了，也不会有人敢向港口Mafia首领催债的。”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拉开，只留给他一个侧影：“我还有事要去楼顶一趟，没多少时间接待你，今天就先请回吧。”

“楼顶？”

中原自然而然地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会不会很危险？我陪你去吧。”

“如果你想报恩的话，可以去找港口Mafia首领，或者让他给我多加点工资。”

“这件事之后再说。我现在就想陪你去。”

绫小路又看了他一眼，这种眼神很难形容，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胡闹一样。只不过中原却从里面看出一种孩童充满疑惑，又隐隐期待的感觉，他哑然失笑，拉住绫小路的胳膊，率先迈开脚步：“走吧。”

楼顶的风很大，把外套吹得猎猎作响。中原护着绫小路，拉着他的手，就连狂风也不能分开他们，吹起他们的衣角。

中原盯着远处的三个背影。“这就是你来这边的目的。”他认得中间那个又高又瘦的，正是被他救过一次，还莫名其妙垫了钱的港口Mafia首领。

“这只是其中之一。”绫小路挣脱中原的手，向前走了几步，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机关，地板簇地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中原目瞪口呆地看着从中冒出一台巨型球面射电望远镜。

绫小路手中拿着遥控器，和望远镜的球面齐齐转向中原。他按了下正中间的按钮，点点蓝光慢慢往望远镜的中心汇聚，球面由暗转明，肉眼可见地开始凝聚光束，想也知道，被这一记正面轰到，无论是谁终究都会灰飞烟灭。

中原身侧攥紧的手掌紧了又松，他最终放松身体，原本包裹着身体的异能也消散了，发丝在狂风中飘荡，像是风筝的线。迎着致命的光束，他苦笑道：“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

中原闭起双眼，准备接受最后的黑暗来临。他觉得，能够死在绫小路手里，而不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实验中身体衰竭而死，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耳畔却倏地传来绫小路的喊声：“中也，往旁边跳！”

尽管已经打算迎接死亡，但身体比意识还要快，在中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睁开双眼，按照绫小路的话，双脚往旁边一蹬。足足有四个人合抱那么粗的光束就这样从他腰侧擦身而过。

他的余光注意到，有个人从楼顶纵身跃下，这则光束也从其余两个人中间穿过，直直地射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