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在走廊上站住了，好像想要静等着她的下文——她总是会向他解释一下邓布利多找她有什么事的——但是这一次，她只是简单地回答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再往下说了。

她住了嘴，站在深夜的走廊上，脸上挂着一丝比平时都淡得多的笑意，好像没打算继续和他解释什么似的，反而有点若有所思的意味。

这种以前从未出现过的随和却仿佛突然令斯内普更加不悦了。他皱起眉头，卷起嘴唇，丝毫不掩饰神情里的刻薄讥诮，声音却听上去更加柔滑了。

“我不知道你们又在密谋着什么，”斯内普圆滑地说，“但我真诚地希望你们格兰芬多没有再思考着什么把别人推出去和你们一道发疯、还要承受恶名的计划——”

柳泉微微一怔，随即笑了。

“并没有那样的计划。”她回答道，“事实上，今晚我和阿不思谈的事情，或许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斯内普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冒牌货这么干脆利索地承认她和邓布利多居然在计划着什么有利于他的事情。他还以为在这些格兰芬多的眼里，为了胜利什么都可以牺牲，当然也包括他这个阴沉而不讨喜、又陷入他们的圈套，不得不任劳任怨的斯莱特林。

这种感觉也并不像他想像的那么好。他反而感到更加狐疑——且防备了。

“什么好事？！”他怨气满腹地反诘道，“跟你们格兰芬多有关的事好像就没一件好事——”

然而，那个冒牌货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他的猜测；可是却不再继续透露下去，只是垂下视线，好像打算就这么绕过他离开似的。

斯内普猛地拧起了眉心，对此感到不悦——是因为自己被隐瞒着什么重要的事件而感到不悦吗，还是单纯地因为这个冒牌货站在这里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以后就打算抽身离开，让他活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一般只能呆站在这儿看着她在这里故弄玄虚？——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到底是哪种更多一些。

“……我希望别再是什么人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好东西’，然后鲁莽地用在自己身上——”他试探地说道，阴沉的目光锁定她的表情，想从中推测出一些他还不知道的事实；然而他失望了，她看上去表现得格外正常而平静。他从她的脸上什么也读不出来。

虽然他一直认为这个冒牌货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他从来都推断不出她作出决定时的正常逻辑；但是现在这种平静得有如深潭、水面下还仿佛翻涌着暗流的情形，他却好像从未见过。

这令他油然产生了一种下意识的警戒。因为潜意识里似乎知道，这平静的水面之下隐藏的暗流是汹涌而可怕的，一旦浪头翻起，就仿佛能够吞噬一切——微妙的平衡，真正的平静——

可是她并不肯再多说一个字了。而且，她真的迈开脚步绕过他的身边往前走去，与他擦身而过。深夜里的走廊上格外寂静，只有墙壁上的那些魔法画框里偶尔传出的细小鼾声；除此之外，就是她的脚步声，嗒，嗒，嗒，嗒——每一步都仿佛高处摇晃的钟摆，落下时就划裂时光。

他站在走廊上，高窗里投下的月光照不到他的身上，他多半个身子都隐在暗影里；然而她一直往前走去，直到走出那片他们刚刚交谈时站立的阴影，走到月光映照的地方，并一直远去。她穿着的那件深蓝色外袍的后摆垂落在地上，在月色下，随着她的脚步，如同小小的波浪一般在她足边起伏跃动。

……

然后，没过几天，邓布利多就在壁炉里通知柳泉，校医院的某几项魔药不够了，但是斯内普出去办事，不在霍格沃茨。于是他让柳泉这位求学时代也深受魔药课教授斯拉格霍恩称赞的好学生去魔药办公室帮忙熬煮好之后，今晚送到校医院去。

柳泉怀疑这是一个让她去魔药办公室的借口。因为斯内普好像确实连续好几天都没跟她打过照面了。本来他们在大礼堂里吃饭时的座位就离得很远，这几天柳泉一进了大礼堂就闷头苦吃，几乎没有往斯内普的方向投过去一眼。

不过既然斯内普不在，那么帮忙做一下魔药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她在假扮凤凰社派去的接头人碧歌妮娅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在蜘蛛尾巷19号的地下室里给斯内普打过下手。

于是柳泉通过壁炉直接到了魔药办公室——里面果然没人。

她一挥魔杖，面前的半空中就悬浮起了几行金色的小字——是邓布利多吩咐下来的魔药制作清单。

柳泉看着那张清单，走到架子前一样样把必需的材料拿了出来，再走回房间一侧的操作台前，开始处理魔药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