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

“这是聚气化火之术，但其本质仍是‘气’，”他收回手：“公主畏惧的，是真实的火。而大司命使用的，也是聚气化火，依我之见，此事与大司命没有关系。”

“这是怎么回事？”嬴政就坐在床边，不禁开口问道：“为何好端端地会畏火？”

“臣想，是公主重伤之际强行调动体内功力，导致寒气反噬，伤及自身。”

白琤曦留下的功力过于强大，她当时已经受了伤，根本无法完全将其控制住。寒气反噬入体，此后的青鸾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冰块”，遇火则融，痛苦无比。

“可有解法？”

“没有，”东皇太一看着蜡烛上跳动的火苗：“公主修习的是百越巫术，与阴阳术区别甚大，臣无法可解。只能请公主日后，主动规避火源，以免受到挟制。”

嬴政摆摆手，示意他离开：“为了公主的安危，此事绝不可外传。”

东皇太一答是，并熄掉房中大半烛火。

房间昏暗下来，青鸾抱着膝盖蜷在床边，低低地抽噎起来。

夜里哪有不点烛火的？那白日呢，她会不会还畏惧阳光？

说不好从今以后，她就是个废人了。

“……抱歉。”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道歉，也是最真挚的一次。

一切因他而起，给她留下这种无法治愈的缺陷，是他之过。

青鸾不理他，继续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平复下来：“你可一定要完成你的宏图霸业，否则我不就白白变成这样了？”青鸾闷声嘟囔：“以后流沙有什么事，你得千百倍地回报，听到没有？”

嬴政点点头：“好。”

昌平君舍弃女儿名声助秦王成事，作为回报，嬴政按照约定抹去了“芈涟”在咸阳的所有痕迹。仿佛她从没来过，咸阳宫中也未曾出现过一位备受恩宠的“芈良人”。

芈涟还是待字闺中的芈涟。

吕不韦的所有残余势力被一一拔除，包括赵姬从前强塞进后宫的几名妃嫔。赵夫人在太后被逐出咸阳后饮鸩自尽，留下本不聪慧的公子高一个人活在世上。

嬴政记着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他会做一个好父亲。

公子高被交由膝下无所出的吴长使抚养。吴长使素来待人亲善，是公子养母的不二人选。

都城风声鹤唳，不知多少和吕不韦一党有所关联的人家遭到清洗。

夺回大权的秦王有许多事要做，整日接见朝臣，安排合适的人选于不同的官职，以达到最优秀的官员配置。

青鸾养好伤离开咸阳那日，事务繁忙的秦王特意抽出时间亲自到城门处去送。

不幸中的万幸，青鸾发现自己并不畏惧阳光。或许是因为阳光散发的热量并不强烈，不会将她这个“大冰块”融掉。除了面对火种，她和普通人无二。

车夫套好了马车，垂首等在一旁。

嬴政从随侍手中取过一颗足有鹅蛋那么大的夜明珠，沉甸甸的颇有分量，塞到青鸾手里：“寡人遍寻咸阳，这是出自齐国深海的夜明珠，比寻常的夜明珠光芒更甚。有了它，以后入夜你就可以少点些烛火……”也可以少受些罪。

青鸾将珠子收好，撇撇嘴。

伤好了之后，再刻意躲着烛火，日子倒也没那么难过。

不过这个是他该补偿的，她就收下咯。

但是，她还是想报复一下。

“我说，你身手真的太差了，枉费盖先生教你这么久，危险来临连剑都不知道拔！”她看着嬴政逐渐阴沉下来的面色，满意地露出笑容。

本来就是嘛，随身带的剑像摆设一样，关键时候全靠别人来救。

“不过我觉得你可以多招揽些高手随身保护你，免得再次险些丢掉小命。”青鸾不等他做出反应便迅速钻进马车，趴在窗户上只露出一双充满“真诚”的眼睛：“告辞啦，秦王。”

弄玉掩唇轻笑，朝着嬴政行了一礼：“大王，告辞。”

嬴政颔首，看着马车卷起尘土，疾驰离开。

招揽高手么？似乎是个不错的提议。

韩王乱点鸳鸯谱，姬一麟坦白身份

青鸾和弄玉在半个月后回到新郑。

此时已是初秋，天气凉快了些。

二人在城门处分开，青鸾回了王宫，弄玉回到紫兰山庄。

姬一麟一直留在白华殿假扮她，日子久了，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名女子……

“终于回来了啊，”他得以换回自己习惯的样子，非常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剑，活像一个等待丈夫归来许久的贤惠妻子，“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皮外伤已经好了，只是……”

她有些犹豫。

并不是她不相信麟儿，而是认为自己有了这个缺陷，实在是难以启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