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耀还是不说话，伊万担心他连这都要拒绝，又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小耀…”。王耀自暴自弃地捂着脸，重重叹口气，突然转过身来抱住伊万，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这事要是被我爹娘知道了，我死一百回都不够。”

伊万明白王耀这是同意了，吃吃地笑。王耀瞪他一眼，凶巴巴地说：“笑什么笑？”伊万还是笑，边笑边亲他。

王耀哼一声把他推开，气鼓鼓地说：“你不是喜欢冬妮娅吗？现在又说这些花言巧语。”

伊万一点都不生气，眨眨眼开心地说：“小耀吃醋啦？”

王耀又羞又气，红着脸说：“没有的事，谁吃醋了？”

伊万更开心了，笑嘻嘻地在王耀的脸颊上亲了一下，说：“小耀不记得了吗？之前和小耀说过，万尼亚已经不喜欢冬妮娅啦！我喜欢你多久了，要不是你之前被抓进去，我们早该在一起了。”

王耀恍然大悟。伊万把钢笔送给他，竟然是这个意思吗？但疑惑也一并涌了上来，既然伊万那时候就喜欢他，为什么突然对他不理不睬？王耀忍不住问他：“你之前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王耀感觉到伊万抱着他的手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沉默了一会儿，声音闷闷地说：“对不起…小耀，对不起。”

伊万默认了他是故意不理自己的，这让王耀既吃惊又有点受伤。伊万为什么一直道歉？王耀感到背后似乎有很深的隐情，他想再问但伊万自责的样子让他开不了口。

他自己也有万分愧疚但无法说出口的事情。追根究底真的是一件负责任的事吗？谁知道会不会带出什么无法触碰的旧事。最终他只是安慰性地抱着伊万，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伊万揽着王耀入睡。王耀不习惯被人抱着，半天睡不着又不敢动，生怕吵醒伊万。他听着雨打在窗上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回想一年来的事情。早上他们出门的时候还只是朋友，可是现在他正躺在伊万的怀抱里。这一切显得很不真实，但伊万的怀抱和温度又再真实不过。

为什么要答应伊万呢？绝不是因为觉得对不起伊万，才让伊万为所欲为。现在想来，也许他一直都喜欢伊万，因此才更觉得对不起他。但他确实是对不起伊万，从何裕事件开始，他对伊万就有了不能说的秘密。今天应该道歉的不是伊万，而是他。

但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一切终于都过去了。伊万强壮的臂膀搂着他，均匀的鼻息喷在他的发顶。他感到很安心，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白天和伊万谈起《叶甫盖尼·奥涅金》，他在梦中来到一片仙境般的绿野。他听到潺潺的流水声，便跟着声音一路走到水池边，清澈的水流从一个低矮的瀑布流进小池里。旁边的灌木丛突然响了一下，接着便像达吉雅娜所见到的那样，一只棕熊钻了出来。伊万跟在熊的身后也走出来，穿着乡间牧童的衣服，伸手轻抚棕熊的后颈，像是它的主人。

这熊极高大，比伊万还更高不少，但王耀并不感到害怕。它朝王耀伸出利爪，王耀想伸手握住，大熊却突然变了面貌，凶恶地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扑过来。王耀从梦里惊醒。

02

之后三周王耀都这样，对家里说学校有事要早点回去，其实都待在伊万家里，等到周一上午才去学校。伊万不满意为什么王耀来找他要偷偷摸摸的，王耀只好告诉伊万父亲不愿意他们来往的事。

伊万很委屈：“为什么呀，王主任不喜欢我吗？他明明一向都对我很亲切。”

王耀总不能和他说中苏之间的那些事，只好随口扯些理由：“我爹当然很喜欢你，但是工作关系和私人关系不一样嘛 。现在我不是你的翻译，爹当然认为我们不应该再有来往…”总之是连哄带骗才糊弄过去。

他们经常一起做饭吃，一般两人轮流，一顿俄式一顿中式。伊万喜欢在王耀做饭的时候从背后抱着他，死皮赖脸怎么都不撒手。伊万身材又高又壮，耍起赖来竟也无比自然，他一撒娇王耀就拿他没办法了。

1956年的时候调整了专家保卫工作的安排，伊万可以在没有警卫跟随的情况下出门，因此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他们也会出来走走。

有一次他们一直向东走到黄浦江边找了一块沙洲坐下来闲聊，王耀走得累了靠在伊万身上睡着了。伊万把他背回去，走了一大半路他才醒过来。伊万的后背宽阔又结实，王耀觉得趴着挺舒服便假装没醒。

又走了一段伊万开始轻声地哼《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因为王耀正靠在伊万的肩膀上，几乎就是在他耳边吟唱，曲子温柔又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