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黑塔利亚同人)鼎鼎大名的贝什米特(15)
路德维希没有回答。他的心里又惆怅,又恬静。
天亮的时候,基尔伯特送他到了火车站。他们的一个邻居,火车司机维尔涅要去不莱梅,答应让路德维希坐在司炉的车厢里。当他们在站台上等待发车的时候,路德维希望见街坊们远远地走过来。
“要走啦。”亚瑟拍拍他的肩膀,“真是好样儿的,我还以为你会坐船呢。”
“我更愿意在大地上走一走。”路德维希一本正经地说。于是亚瑟高傲地回答他:“那是当然,因为大海是属于我们英格兰人的。”
“怎么还带着本书?”弗朗西斯饶有兴味地研究着背囊里突出的轮廓。
“海涅的长诗,《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
“海涅!真有你的,小兄弟!”弗朗西斯摆开姿势,像一个真正的戏剧演员那样朗诵着长诗的片段,“‘一首新的歌,更好的歌,啊朋友,我要为你们制作!’……”
基尔伯特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地望着街坊们和他的弟弟告别。当维尔涅拉响火车汽笛的时候,年轻的铁匠忽然用有力的臂膊将弟弟揽到怀里来,在他的耳畔低声说道:
“路德维希,我不会祝福你一路顺风、万事如意。因为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我祝福你永远不在生活面前屈服。”
……火车向着远方,向着不莱梅前进了。在不莱梅的远方,有多特蒙德、科隆、波恩、法兰克福以及别的许多城市,有和他一样成长壮大起来的德意志大地,在等待着。
别了,故乡!别了,哥哥!别了,易北河!别了,少年时代!你这严峻的、无情的生活啊,现在我们来较量一下吧!
路德维希久久地站在敞开的车门前,年轻的胸膛迎着飞驰而过的原野和冬风。他默默地念着海涅的长诗第一章 的最后一段:
自从我走上德国的土地,
全身流遍了灵液神浆——
巨人又接触到他的地母,
他重新增长了力量。
第10章
“亲爱的莫妮卡和小天使们……我在上一次战斗中受伤,胃部被切除了四分之一,已经快好了……”
炉火心平气和地燃烧着,贝什米特上校就借着这点光亮写信。病房里其余的一切,包括铁炉本身,都在黑暗中隐去了模样。听着军医院屋顶上沉沉的呼啸,上校觉得这风是从北海来的。暌违已久的德意志北方的严冬!
“……医疗委员会决定让我退役,我们全家在1916年元旦前就能团聚……”
让莫妮卡和孩子们高兴去吧,现在要考虑的是怎样安排今后的生活。这件事并不比三十年前容易多少,那时他孤身一人到人间去,如今要为一个女人和三个孩子负责。当然还要寄钱到莱比锡,接济尤莉希恩和侄儿们。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自愿,而莫妮卡也支持这一项开支——莫妮卡!上哪儿去找你这么通情达理的老婆。
尤莉希恩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但她不会拒绝他的好意。二十岁那年,还在慕尼黑当锻工的他第一次回乡探亲,就见到了自己的嫂嫂。平心而论,尤莉希恩不愧贤妻良母。可是,唉,童年幻想中贝什米特铁匠铺的女主人,一直都是另外一个姑娘。那个姑娘,六年来他再也没有见过,以后的二十四年中也无从知晓她的讯息。于是她就永远作为一个易北河原野般朴素的少女,留在他少年时代的记忆中了。
杳无音讯的还有亚瑟·柯克兰和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当初人们告诉二十岁的锻工路德维希:就在他离家一年后,“英格兰的儿子”拾起了水手的行当,跟随一艘货船离开了港口。波拿巴酒馆的主人则盘掉了自己的小店,踏上了回巴黎的列车。
不,这样的人不可能消失在时间的深渊中。终于,在他四十三岁那年,这两个名字有如光与风一般,在贝什米特上校面前掠过。就好像两个金发青年在无垠的星空中奔跑,手执火把去点燃那些已经熄灭的星星。那是在战前的1914年春天,上校到巴黎出差的时候,抽空去听了场音乐会。当报幕员宣读第五个节目时,上校几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作曲家罗德里赫·埃德尔斯坦的遗作,大型交响乐《人间》。”
曲终,他看见观众席上有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急匆匆地往外走。仿佛一个初次听音乐会的少年那样,毫不羞愧地抹着眼泪。上校忽然觉得:老人的眼睛一定像矢车菊那样碧蓝;还有那一头垂肩的白发,想必当初是金黄金黄的。可惜他没有看得更清楚——唉,偏偏那时他眼前有些模糊……
啊,如果当时他能追上前去,像亲弟兄一样搂住那衰老的肩膀,该有多好啊。然后他们一定会找个酒馆,谈一谈这些年发生在大地上的事情。上校相信,老波诺弗瓦一定知道老柯克兰的踪迹。因为他们的名字在他心里,就好像焊在一起的一对铁环。三十年来,他在人间经历过的越多,他就越理解自己年少时未曾看透的这两个异乡人。亨利希·海涅漂泊欧洲各地,将自己的所闻所思写成《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时,也正是四十多岁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