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长歌]朱砂+番外(76)
宁遥直直地跪在灵前,褪去了昔日华贵衣着手饰,着一身素白绣玉蝶梅的襦裙,鬓间只戴一只银簪。铅色沉重的天际忽有冷冷的雨丝滑落,连带着心底也是一片荒芜的冰凉。
殿中远远传來靡靡佛音,哀恸声四起,宁遥麻木地跪着,一动不动的,直勾勾地望着灵上的牌位,默默然地出神。她从小便是秦婕妤争宠的工具,她总装作偶然地在宁世征面前顶撞闯祸,只为了让宁世征去瞧瞧母妃,让他能在后宫三千中记住有她母妃这么一个女人。
后来,她凭着沉淀多年的城府,一举替秦婕妤挣下后半辈子的恩宠,使她又怀上龙胎,恩宠甚至更胜常贵妃。宁遥嘴上虽看不上秦婕妤争宠好胜的心,也瞧不起她日日盼圣恩降临的窝囊样子,却忘记了秦婕妤这般吃力争宠,也只是希望宁遥后半辈子能够安稳,可以不再受旁人欺压,以后可以许上一个好的驸马,有一个好的归宿。
宁遥一直所做的都是为了母妃,她在诡谲深宫中披荆斩棘也是为了母妃,如今母妃走了,她就跟宁弈他们一样,没了母亲庇佑,没了人心疼怜爱,就像一株浮萍一样漂泊无依。
雨越下越大,水汽中弥漫着淡雅的檀香气味,宁遥挪了垫子入内又跪在灵前,一双眼睛哭的红肿。此时,一位着灰色素衫长袍的人收伞入内,撩袍跪在宁遥身后朝牌位磕了三个头。
宁遥垂下眼眸,深深叹道:“辛院首有心了。”她缓缓站起来,引辛子砚入殿内吃茶。“本宫尚在孝期,没有什么好茶招待,院首见谅。”
辛子砚端过女使呈上的茶盏抿了口,笑笑道:“臣就喜欢陈年老茶,不碍事。”
“院首今日冒雨前来,想必不止是来尽份心意的吧?”宁遥一语中的,垂手盘着一颗核桃,“有话直说。”
“楚王在送亲路上坠马养伤,陛下命姚扬宇率五千亲军卫护,明日就启程。”
宁遥并无反应,只道:“院首跟我说这些是何用意?”
“是宁齐矫了陛下命楚王除掉赫连铮的旨意,想借此除掉他。”辛子砚不冷不淡地道。
“他拉拢本宫不成,就去私改诏书,好能耐。”宁遥冷笑几声,“他原本应该是想借我之手,彻底断了宁弈在帝京的根基,拉拢不成他只能冒险矫旨,利用赫连烈铲除。”
“但臣还是迟了。”
“我现在不想说这些。”宁遥眉心微曲,烦躁地摇摇头,“我只想抓住宁齐害死我母妃的证据,为母妃报仇。”
辛子砚微微出神,盯着宁遥的面庞道:“我认识的殿下,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
“院首若是经历过至亲亡故之痛,就不会说这种话。”宁遥似被触动了心事,眉间多了几分薄怒。
“就算殿下找出下药的女使,娘娘也没办法回来了。”辛子砚沉沉道,“殿下应该对付的,是宁齐。”
宁遥微一沉吟:“我不知道你们在谋划什么,我只想杀了他。”紧紧地攥着手指,蕴了一分杀意,“我一刻也等不及。”
辛子砚微微正色道:“待殿下处理好娘娘的后事,臣再来拜见吧。”
“折柳,送辛院首。”宁遥不再多言半句,请人送客。
辛子砚行礼退出,殿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香烛燃尽灰烬落在神龛上的声音。
金狮,凤知微别过宁弈后,先行到达金狮,天盛帝京皇宫里的事情也传到了金狮。赫连铮方摆脱了政务,带着消息去了凤知微房中。
赫连铮环视周围,却不见顾南衣的身影,凤知微一旁叠整衣服,一边轻嗤道:“看什么呢?”
“顾呆子不在?”
凤知微忍不住笑了笑,“放心,在金狮他不敢把你随手扔出去的。”
“不是。”赫连铮快步走到凤知微身边坐下,露出难得正经的神色,“天盛那边来了消息,宁遥帝姬母妃难产过世,天盛陛下伤心欲绝,已经三四天没上朝了。”
“难产过世?”凤知微一怔。“看来孩子都没保住。”
“听说宁遥受了很大刺激,没查清楚事情缘由,就把一宫的奴才都处死了,接生的太医和稳婆也无一幸免。”赫连铮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前觉着这宁遥只是只披着兔皮的狐狸,没想到是只láng。”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她不是兔子。”凤知微将衣服归整好,叹了叹气,“这种节骨眼,宁遥没了母妃,没了胞弟,就连南衣也不在她身边,她得多无助。”
门被推开,顾南衣拎了一袋核桃回来,赫连铮见是他,三两步就溜走了,顾南衣懵懵地看着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赫连铮,莫名其妙。
“南衣,过来。”凤知微朝他招招手,正琢磨着该如何向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