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长歌]朱砂+番外(74)
内堂已经乱作一团,秦婕妤极力克制的□□越來越痛苦,打发去请宁世征的人已经去了一拨又一拨,朱漆门外仍是空无一人。王氏见宁遥这副模样,只得拍一拍宁遥的手道:“殿下莫要担心,接生的是太医院正,稳婆也是接生圣手,一定会没事的。”
忽而里面惊喊一声,宁遥的心也随之跳动的更加激烈,一位女医满手鲜血跑出来,朝玄关旁的女使道:“娘娘大出血了,快去回禀陛下,要保娘娘还是保胎儿?”
宁遥倏忽一惊,推开门口两位女使闯入了产房,抬手抓住女医的衣襟,她眼睛瞪大,失魂般质问:“你说什么?什么保娘娘还是保胎儿!”
女医顿时脸色煞白,“娘娘饮下的安胎药不知被何人掺了芫花,这才早产大出血的!”
宁遥顿一顿,又是惶急又是气恼,脸色铁青叱道:“给本宫想办法,若是母妃和胎儿哪一个遭遇不测,本宫都让你们给他陪葬!”
女医连忙答“是”,随后拔腿便往产房里去。宁遥腿脚瞬间软了,折柳赶紧搀扶住了她。宁遥眼中一酸,别开折柳的手,急得跺脚:“你搀着我做什么?赶紧去请父皇!”
一位女使从朱漆门外跑来,跪在宁遥跟前:“殿下,奴婢去请陛下来,赵给使说陛下正在议政,谁也不见。”
宁遥胸腔一阵气息翻腾,失声地哭了起来,王氏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得捻着帕子焦急万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稍稍清醒一些,隐约听得里头一阵喧哗,产房门倏然被打开,有人推门而出。
宁遥见是太医,脚下踉跄一下往太医跟前一扑,她激动地搀着太医的手臂殷切询问:“大人....大人,我母妃怎么样了....”
只见太医摇了摇头,深深叹气,“娘娘饮下了芫花的安胎药,此药物性温却有毒,有活血化瘀之效,娘娘本就足月,饮下活血化瘀的药引发大出血。”
“那孩子呢?”
太医不自觉地低下头,摇摇头:“是个男胎,只是羊水早早破裂,胎儿在腹中过久,生下后已然没有了呼吸。”
“你胡说!”宁遥骤然大声叱了一声,发疯似的推开了太医,一双眼眸睁得极大,她嘴里反复念着“不可能”,豁地抓紧折柳的衣襟,喘息道:“怎么会....怎么会!”
“娘娘时间无多,殿下快去看看婕妤娘娘吧。”
宁遥跌跌撞撞地走入殿中,只见秦婕妤躺在锦chuáng上,脸色毫无血色如深秋残花,发丝黏腻在额间显得láng狈不堪,褪去脂粉的女人风韵已不似当年,她气息微弱,吃力地睁开双眼。
宁遥倏然跪在榻前,惊向秦婕妤道:“母妃....你没事的,你没事儿的!”
她在榻边伏下,抬手覆上秦婕妤白皙如玉的手,把脸贴在她的手心,喃喃道:“母妃....女儿不孝....女儿没能守在您身边....母妃.....”
痛楚的辗转间,秦婕妤轻轻摇摇头,抬手捋了捋她鬓边纠结的步摇流苏,她声音轻浅道:“不许哭....天家帝姬的眼泪就像珍珠,值钱的很,遥儿不哭。”
宁遥赶紧吸吸鼻子,勉qiáng牵起一抹笑意道:“好好好...我不哭,不哭。”
秦婕妤浑身的力气仿佛用尽了一般,长长叹了叹气:“母妃这辈子委实亏待你了,你出生时....咳咳....我怨怪你不是位皇子,待你苛刻冷漠,也怪我不争气,争不得圣宠,害你遭人欺压迫害....”
“没有...没有!遥儿不怪母妃...”
“母妃还责怪你留不住你父皇的心....咳咳咳....”秦婕妤激烈地咳嗽起来,“我明知君心凉薄,不该抱有希望,我不甘心就这样....不甘心二十年了还只是个婕妤。”
宁遥如捣蒜般摇头,“女儿一定争气.....一定争气,母妃一定会等到...会等到父皇册封您为妃的时候的...会的!”
“遥儿呐....母妃再给你唱一遍你喜欢的童谣吧,母妃记得你小时候啊,总跑来我榻前缠我给你唱呢。”秦婕妤拍拍宁遥的手背,目光温暖和煦。
“母妃还记得?”宁遥破涕一笑。
“母妃亏欠你太多,怨怪你太多了,你不要怪母妃,母妃也是....也是被bī无奈呐,母妃也想让你跟韶宁一样,明明你也是陛下的女儿!”
宁遥摇摇头,“母妃不要说了...遥儿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母妃....”
“母妃这辈子欠你的,是还不上了,母妃给你唱你喜欢的歌谣吧....”秦婕妤的指尖抚过宁遥的脸庞,眉梢间皆是怜爱与愧疚,眼眶泛红泪滴溢出,她吃力地张嘴嗫喏,唇齿间吟唱出悠悠动听的歌谣,“杨花落,李花开;桃李子,有天下....”
渐渐地,掠过宁遥脸庞的手顿时间垂落在榻边,秦婕妤已然气绝昏去,轻浅的旋律缓然地噤住,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吐出,宁遥一滴清泪宛然无声隐沒于秦婕妤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