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入世，也随时可以出世。

人间痴男怨女爱恨情仇，他看过，叹过，怜过，也倾其所有帮助过，却与他无关。

李建成脑子里混沌的想着什么，慢慢竟也是睡着了。只是不知何时，神识中原本凝住的一道屏障，隐隐的裂开了丝丝缝隙。而缝隙里面，缕缕金光从中泄出来，隐约可见神识深处里面一柄轻剑上，靠着一道飘忽的影子。仔细看，那人影的面容，竟同李建成有几分相似。

——本命剑灵。

“你当真不是同我一般，人生重来？”

谈完了事情，李倓对唐无乐的说法仍然保持怀疑。

没道理啊，他都是死了一遍，现在在李建成的影响下对一些事情的看法才比较通透，这个唐无乐…

唐无乐收起摊在面前的资料，闻言只是撇了撇嘴：“不是谁都跟你一般好运，挂了还能重来一世的。”

“那你？”

“唔，我运气也不错吧。”

唐无乐没有说下去，李倓也没有问了。毕竟两人的交集实在不多，若非李昭明，他们这一世本也不会相识。

——

江南是少见雪的，她在文人墨客心中，向来是烟雨朦胧的模样。只是近日也有扬州的百姓说啊，年前七秀坊妆点的满楼素色，竟是像极了那北国霜雪。

萧白胭提了一坛梨花酒在手，悠悠跃上娉婷的小楼，小楼上却早有一人横卧在翠瓦间，红绸散成落花。

“你来啦。”

叶芷青难得放下七秀坊坊主的仪态，在自家姐妹面前敛去了平素在外人面前的威严。

“来请你喝酒。”萧白胭取出两只精巧的酒盏，倒了一杯给叶芷青。“这二十年的梨花酒，原是我备着，待叶好师妹生辰时再起出来予她的。平日里我总拘着叶好喝酒，料想这次她定会乐坏了……”

“唉。”叶芷青接过酒盏，“自那年叶好师妹手刃康雪烛后，身体越发不好了，姐妹们原本以为好生将养着便是了，谁知师妹就这么去了呢？”

“自师妹入坊以来，坊中姐妹多受其照顾，师妹去了后这些日子，门内也是多沉闷了。”萧白胭想起叶好音容笑貌，一时悲上心头，竟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哪有不伤心的呢。”叶芷青缓缓摇头，“师妹待我们素来是好，如今也只能好生劝着姐妹们，莫要太过伤心了。”

她转头望向叶好常待着的画舫，如今那画舫失去了主人，精细雕饰锦绣廊檐仍在，与之前相比却失了不少颜色和生气，孤零零的飘在瘦西湖上。

还有一句话未曾同萧白胭说。

叶芷青始终觉得，叶好师妹并未离她们远去。只是终究没有什么依据，说出来也不过是徒增姐妹们伤感罢了。

却不知杨门主那边，又是何心情。

杨逸飞自然是不信的，哪怕他那时从叶好的葬礼上回来，他也始终不信，当年同他一道千里追杀康雪烛的叶好会就这么没了。

那姑娘虽然看起来娇袭一身之病，动起手来可不比谁差。

尤其是在捉弄他这方面上！

杨大门主捧着据说是叶好留下给他的锦盒，神色明灭不定。

静立桌前半刻，杨逸飞还是打开了锦盒，里面放了一枚雕刻着不知名花纹的玉环，却是做成了平安扣样式，玉环还下垫着一封信。

杨逸飞想了想，展开了信纸，入目是熟悉的口吻：“杨小公子，本座这便走了，不陪你玩儿了。”

口吻是叶好一贯的张狂，字迹却带了几分他独有的风雅，只是到底一点儿不像是出自一位娇柔佳人之手。

杨逸飞低声笑了笑，叶好除了那张芙蓉面，又有哪里像个姑娘了？便往下面看。

这一看却让杨逸飞惊了。

“本座的手段你该知道，玉环留给你防身。另外，”隔着一张信笺，杨逸飞也能想象叶好约莫是一只手支在桌前，就着黄昏的微光懒洋洋的写下几行字，长发上没有一点儿装饰，任它乌压压落了半身。

是了，叶好素来不用那些女儿家的钗环的。

“本座记得你说你有个大哥身体不太好？走之前给你解决了，不要太感谢我哦。”

落款是一个“好”字，下方印了一枚红色的五芒星，是叶好耳坠的样式。

杨逸飞还未反应过来这是何意，手中触得锦盒里还有一册书，正要取出时，却听得门外弟子喧闹的声音。他眉头一皱，正要出门去看发生了何事，一名弟子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门、门主！”那弟子扶着门，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把剩下的话说完了：“大爷，大爷醒了！”

“你说什么？！”

那弟子好不容易喘过了气，定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自家门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