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48)
她忍了又忍,终于到了忍无可忍,只得用那比蚊子还要小的声音,窘迫至极地,轻轻对那人说了一句话。
其实她的扭捏不安,东方早就察觉了。只是他这个人,并没有体贴到愿意主动开口询问,并且帮助她解决烦恼的地步。不过等希雅终于窘迫地开了口,他也便勒停了马车,随手指了指不远处黑乎乎的林子。
夜色深暗,虽然有些许星光月华,可希雅又不是练武之人,哪里能视暗如明的本事。她眼里只看见前方的林子模糊一片,那些巨大的林木和浓密的草丛,隐隐约约,纠结成一片奇形怪状的阴影,远远望去如同妖魔。希雅打个寒战,声音都有些变:“去……去那里?”
东方虽然没有什么讥嘲不耐之意,语气也十分淡漠:“你想要去哪里?”
希雅不说话了。
跟着这个老人,不知要流浪到何处天涯海角,在生活上,怎么可能再象以前那样去做要求呢?纵然心中害怕极了,但身体的本能却又在不断催促逼迫着她。最后她咬咬牙,努力鼓起勇气,颤抖着向那黑暗的林木深处走去。
从来没有这样羞涩过,从来没有这样慌张过,她是一个女人,她需要方便,可是却在这陌生的荒野,附近只有这一个陌生的男人。
虽然他是个老人,可他毕竟也是个男人。
她不敢选在林子边上,唯恐让东方看到隐约的影象,或听到隐约的声音,可是要一直往林子深处走,又害怕得脚发软。
到底是怎么撑过这一关的,她自己都记不得了,一直是手忙脚乱,连最简单的事情,居然都弄到是错漏百出。树枝把她的头发勾乱了,束发的带子也不知道丢失在什么时候地方了,连身上的裙子,都在黑暗中给什么不知名的,但带着锐利边缘的树枝树叶勾破了一道极大的口子。还好没有划伤她的大腿,已是幸运。
她一只手忙不迭得按着头发,又怎么也拢不住,一只手,笨笨地想提起破了的裙脚,却连走路也不方便,就这样从林子里艰难地走出来,委屈得简直想要痛哭一场。
她委屈,东方也郁闷啊。
他当年所遇到的所熟悉的,不是爽朗洒脱的江湖女子,就是热情奔放的苗家少女,何曾与这样拘谨认真的贵族小姐相处过。
当年他贵为魔教之主,便是有那闺中女儿,名门佳丽,女中奇英,也多会对他的风采神姿一见倾心,只一心一意想取悦于他,又哪里会在他的面前,拘泥笨拙到如此地步。
他不过是一时心动,找了个会酿酒的女人,想要改善改善自己身在异界的生活而已,为什么现在他的感觉却是找了个天大的麻烦?
这个女人跑到林子里去方便一次用的时间,简直漫长到可以让他闭上眼睡一觉了。而这个女人跌跌撞撞从林子里走出来的狼狈样子,让人很是怀疑,她不是去林子里找地方方便,而是去打了一场群架回来。
看着东方那种愕然的眼神,希雅难堪地站住,不敢再走近。
她一直被称做大陆最出色的美女之一,一直被所有人奉承重视。她从来没有感受到过如此深切的屈辱感。美丽有什么意义?虚荣有什么用处?事实上,她不过就是个一无是处,什么也做不了的无能女人。
如果希雅是个男人,东方这时候,没准儿早就改变主意,直接把人扔在这荒郊野外,自己赶紧脱身走人了。但希雅是个女子,而在东方本性中,对于那些向他表达过善意的女子,总会相对温柔几分。
就算她不是这样一个出奇美丽的女子,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东方在略略惊愕之后,反倒笑了一笑,轻声道:“过来,让我看看。”
比起那些绕着她缠着她逢迎着她的“绅士”们,他的语气并不特别柔和,但希雅却已经感受到了他的话语间那淡淡的暖意,终于有勇气慢慢走近他,只是脸色得直似火烧,双手慌乱地不知是该理顺散乱的头发,还是应该去按着破开的裙子。
东方等她走到马车前,低下头,仔细看看她的裙子。
整条裙子从中间被勾破,一直破到裙脚,这样的裙子,是绝对不可能再穿着给人看的了。
希雅顺着他的眼色,低头看清了自己的裙子破成什么样子,登时又羞又急又焦虑:“我……我只有这一条裙子,我没有带别的衣服,我……”
看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东方笑笑,摇摇头,拍拍车辕:“你坐上来。”
希雅扯着扯着裙子笨拙地坐上马车,还自彷徨无助,东方却已经俯身替她把裙子拉平,然后随手一针,便已经将她那破了的裙子连在一处。
希雅初时只当他要把裙子缝起来,更加窘迫。她倒不是虚荣到不愿穿缝过的裙子,只是这裙子的破口太大了,而且又是扯破的。裂口都撕了毛边,又极不规则,就是穷人家的女儿,也不会将这么大的破口,随便一缝,就照样穿着出门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