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同人)红楼之笑乌纱(2)
他虽知嫡庶有别,但也不曾见过这般明晃晃折辱,好在他已打定主意遁走,并不十分在意。
“少年本寒微,但若许流年,一朝云起时,便是龙门跃。”
布衣的小少年放下笔,双目微眯,喃喃自语。
午后阳光暖暖,映在他眼底竟是化不开的冰冷耀眼。
耳侧只闻风声际动,贾环抬眼,只见手下无意落了几张俊逸凌厉的字帖。
不紧不慢蒙上一层粗砺黄纸,抖抖索索扭出几行稚嫩丑陋的墨迹。
“环儿,吃饭了!就知道描!描!描!你认得吗?”赵姨娘一把推开里屋的门,手里作势要拧贾环耳朵。
贾环喏喏应了,赵姨娘就一边扯着他手臂往外走,一边给他掸灰。
王夫人给的自不是什么好纸,脆,糙,而易碎,一旦弄破了就是一头一脸的灰。按赵姨娘的说法,便是他那嫡兄房里得脸的丫头用的草纸,都比它精贵些。
前世的他便是最落魄之时,用的也是上好的素白宣呐,轻叹一声世事无常,搓搓指间的灰,贾环一笑而过。
今日是花朝节,府里都在给表小姐做生日,原本以赵姨娘好掐尖儿的性子,定是要去显显脸的,被贾环以病未好全,须得少见风给拦了。
“大厨房里头忙糟糟的,得亏我跟二丫头打了招呼,今天咱吃顿好的。”赵姨娘喜滋滋道。
外间的小桌上是难得丰盛的四菜一汤,一份素褶点金汤包,一碟红烩鹿肉丝,一碟鱼香炒年糕,一小盘白玉甜糕并一大碗茭白鸡丝豆腐羹。
贾环不着痕迹地皱眉,虽则这年中吃了不少清粥冷饭,却也没有想过这府里竟有给主子吃剩菜的。
这几样看似齐整,实则是一整道菜式被拆解后重新装的盘,如那半圆的白玉甜糕,便是从一道玉满金堂中缀边的角落卸下的,其中有一块甚至有沾了旁的菜式上的褐色酱汁。
用过的宴席赏给下人,是大户人家不成文的规定。
赵姨娘丝毫不觉,跑到院子外偷了东西似地张望几眼,又蹬蹬蹬回房,严严地关上门,朝犹在呆愣的贾环头上拍了一记。
“没上过台面的样儿!去去去,先洗手去!”
贾环洗了手,二月里的井水沁凉,把他抄了一上午佛经的手冻得发红。
赵姨娘见了,又骂他:“傻头傻脑的!一场病把人都病呆了,她叫你抄是给她做功德呢!这么卖力干什?”
贾环便笑道:“人可欺天不可欺,何况我也不信这个。”
赵姨娘见他双眼清明,比从前不知灵气多少,心也软了,便嘀咕道:“作什么讲话酸酸的,姨娘不说了,吃饭。”
贾环虽素爱美食,见了这从席上撤下的剩菜也没甚胃口,只挟了装盘完整的汤包小口小口地啜着。
赵姨娘见了,哼哼几声,没说话,不过倒是左一眼右一眼地往他身上扫。
贾环无奈,也知晓她心思,对一个八岁孩童来说,他这身子委实瘦弱了些,也罢。
他挟了几筷红烩鹿肉丝拌着饭吃了,又舀了碗豆腐羹捧着慢慢地喝。
菜都是热过二遍的,味道并不好,赵姨娘却像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吃得飞快,却自然而然地略过了贾环动的几样。
心念电转之下,贾环只作出一付天真模样,抬头问道:“姨娘,老太太身边的丫头是不是天天吃这个啊?”
赵姨娘不屑道:“那些小蹄子算什么?当年我在那当差的时候,便是一个咳嗽老太太也惦记着。”
贾环疑道:“那姨娘为什么要到太太这里?”
赵姨娘用筷子敲他额头一下,笑骂道:“姨娘都是为的谁?一代为奴世世奴,要不是姨娘,你个小崽子现在就是茗烟那种玩意儿!”
贾环愣住,一代为奴世世为奴,这是前朝的旧例,早在宁朝时便废了。
“姨娘,今年是什么年?”
赵姨娘莫名其妙道:“开元二十四年啊。”
开元......开元,竟是开元!
春秋之后,赵统七国,后经大乱,有显,晋,宁,御。他纪瑜林竟是从大御朝到了晋初开元之时吗?
晋初开元,七王争储。
不同于连篡位都堂皇含蓄三请四让的大御,晋朝高祖明谕,诸王夺嫡,各凭其能,祸不及皇孙。
所以这是除乱世之外,最精彩的时代。
七王之争,锻造出了一代圣君晋武帝,为高祖第三子,当年曾封永宁王。
见贾环神色呆滞,赵姨娘一惊,放下饭碗来探他额头,“别又头疼了吧?要说这该死的茗烟也够毒的,下手这么狠......我的环儿,早晚姨娘替你收拾他!”
贾环被她这么一岔,倒是回了神,只笑道:“一个小厮罢了,姨娘不必费心。”
其实贾环也有个小厮,是外头采买进来的,十七八岁的样子,为人老实勤快,生得也是人高马大,其实要不是那天正巧因他弟弟发热请了假,茗烟也不见得伤得了他,王夫人本就看不惯他眼里只当贾环做主子,便以此为借口把人发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