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是声音热情嘹亮。

在埃迪蹙眉望过来的时候，广告里推销了那么久的主持人终于入境。一手挥舞着特等奖的温泉双人行旅游券，另一只手拿着喇叭，因为脸朝着镜头，就像是针对不好搞的埃迪一个人在进行劝说——

家具打折！

“打了折还是那么贵，而且，我们不需要买家具吧。”

温泉旅行！

“温泉么……这个听着还不错。不过呢，有个很重要的问题。”

沉吟了片刻，男人说到了必须严肃对待的重点。看完了广告的迦尔纳把头转了过来，他们两人又静静地对视了半晌。

“首先。”埃迪开口，“你是听到了‘情侣’这两个字，才会对这个广告感兴趣吧。”

迦尔纳很坦率地承认了：“是的。”

“那么。”埃迪继续说，“泡泡温泉确实不错，但是，迦尔纳，你忽略了一点。”

在这一刹那，他微微昂首，金眸中冷光一闪而过，从中浮起的，更多的是面对残酷现实的无奈。

“你觉得，以我们的运气，能抽到那个特等奖吗？”

能吗？

这两个，拆开看每个幸运值都不高，合在一起幸运直接跌破E还要往下坠的倒霉的男人，能够一举成功，抽到据说只有万分之一概率的特等奖吗？

答案当然是——

“啊，几乎不可能吧。”

迦尔纳沉默了一会儿，给出了这么一个果然还是很残忍的答案。

不过，残忍主要是针对埃迪。

运气始终不太好的英灵虽然确实很倒霉，但他自己却是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倒霉过，反而觉得，自己其实相当幸运。

因为幸运，才能遇见美好的人。因为幸运，才能亲身体会到“美好”，这是此前完全能用无欲无求来形容的英灵从未得到过的感受。

他无比感激，内心早已满足。所以，这里的话实际上只是客观的评价，经过判断，他们俩能抽到特等奖的概率约等于零。

“所以……”

“嗯，只是看一看。”

迦尔纳说，他只是看一看，就真的只是看一看。

关了电视机，英灵就面色如常地站了起来，伸手，把埃迪刚好脱下的风衣接到自己这里，挂回到衣柜里去。

是的，埃迪今天出门，没有穿他那一身老年人品味的衣服，而是重新换上了黑色。

黑色的贴身上衣，长裤与长靴，外加深黑色的风衣，他的身姿看上去既修长又挺拔，从头到尾的黑色被银发和金瞳冲淡，带有的是一股沉而不算压抑的气势。

他许久没有恢复成这个正常的样子，由此可见，今日出门去做的事——或者说，去见的人，应当对他而言都非常重要，需要严阵以待。

将视角再转回来。

脱掉了风衣，埃迪还在换衣服。

平时在家的时候，他都是穿睡衣，和此时正套在迦尔纳身上的睡衣是同样的款式，只不过颜色不一样，尺寸也不一样。

然而，把外出的上衣脱下之后，埃迪却并没有去拿睡衣。

他把已经习惯了的老头衫套上，踹掉靴子，踩上了瞬间就能把他从气势逼人的魔王变成悠闲懒散老年人的拖鞋。

此时，对着镜子再把头发抓在手中，在用皮筋扎起的过程中，埃迪睁眼，看到了镜子里仿佛一下子从“正常”回到了平凡的自己。

他的动作有极其短暂的停顿。

因为起初抓得有些随意，有银发从指下松落，轻巧地垂回到耳边，若有若无贴着沾染上凉水清冷的面庞。

长发一半被束起，还有一半凌乱，显现出的金眸被镜面的水雾所朦胧，眸色并不清晰。

左边的这一半是他，右边的这一半也是他。如何抉择，不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么？

停顿就此结束，如若不仔细看，他仿佛根本就没有停下来。

把散乱的那几缕头发重新抓到一束，简略几下就把长发扎好。埃迪再拿起摆放在洗手台边的半边框眼镜，架上自己的鼻梁和耳根。

这就行了。

又换回了这个形象，他没有再照镜子审视自己此刻的模样，而是走了出去，叫住了迦尔纳。

“走吧。”

“嗯？”迦尔纳似是有些惊讶:“要去哪里？”

埃迪抱起手，歪头把到处是破洞的沙发看了几眼，以完全不需要质疑的语气理所应当地道：“去买沙发啊。”

“唔，前面那句不需要我收回，不管抽不抽奖，沙发都变成这幅样子了，总得再买一张回来吧。”

没错，重点是重新购置一张沙发，抽奖只是顺便而已。

抽不抽得到都无所谓，姑且试一试，万一倒霉了那么久，运气突然变好——就真的抽到了呢？

迦尔纳望着男人一副已经做好准备说走就走不走肯定会生气的模样，不知怎么，嘴角忽然想要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