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神色安详道：“王爷无子，唯有个女儿，复国之后王爷和公主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国内却不可一日无君，自然就要另立新王，到时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王座手到擒来，比之洪学汉、敏洪奎之辈却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南宫灵神色郑重，也道：“龟兹国从未有过女王……”他想起那个木屋里死状诡异的黑衣大汉们和秘谷中扫地的美男子，随即噤了声。

无花颔首道：“不错，母亲既然代替了王妃，就会一直代替下去，而一个女王是不需要儿子的。”

无论情势多么紧迫，理由多么充分，将要发生的，是不容错认的母子相残。帐篷里的气氛一时间凝滞下来，直到一阵扑簌簌的翅膀拍击声打断这沉默的氛围。

灰色不起眼的鸟儿转动着黑色的小眼睛落在了桌上，蹦蹦跳跳地来到无花面前抬起一只爪子，等到无花解下爪子上的竹筒后又跳到南宫灵面前就着他的茶杯喝水。

南宫灵哭笑不得地顺顺小灰的毛，心中颇为无奈——桌子上四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偏偏自己的遭殃，该说动物都懂得趋利避害么……自己大概的确是这四人中最没有攻击力的一个了。

喝一口茶，仰着脖子咽下去，再喝一口咽下去，然后跳到了南宫灵肩膀上蹭蹭他的脸。似乎自从上次的葡萄事件之后小灰就与他建立起了比一般人更来得良好的关系，但无论它如何卖萌也不能改变南宫灵已经没法用同一个茶杯喝水的事实。

原随云沉吟道：“这一套茶具却是只有四个杯子，南宫兄不妨……”

无花接道：“不妨用我的吧，小灵?”

话音未落，他已经把杯子递了过来。配的上原随云身份的自然不是凡品，羊脂白玉一般的手上托着白的透明温润的杯子，其造成的效果乘方不足以计算，南宫灵怔了怔，才道：“谢谢哥哥。”等到他瞧见面前的杯子里还未喝完的茶水，又怔住了。

迟钝化的南宫灵自是没有注意到隔桌面对面的楚留香和无花一个笑的比一个温和，一个笑的比一个完美，若是在动画中，必然可以瞧见两人双眼间电闪雷鸣的效果。

原随云轻咳了声，道：“信上写了什么?”

无花这才道：“丁枫和无容他们已经找到了无眉，现在正往龟兹王那儿去。”

楚留香挑眉道：“无眉……听名字是曲姑娘的同门?”

无花唇角微勾，脸上的笑容圣洁却又危险，柔声道：“她还有个可爱的名字，叫画眉鸟。”

眼前一瞬间浮现出秘谷中码放地整整齐齐的女孩子尸体，楚留香闭了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道：“说吧，我们要怎么做。”

兵分两路。

原随云和楚留香返回了石观音的居处，而无花和南宫灵两兄弟则带上小灰去与丁枫等人会合。有一个词叫粉饰太平，纵然是母子相残，也不一定要亲自动手，不是么?

骑在马上，南宫灵仍是一言不发，只是沉默赶路。

无花淡淡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有无眉在，母亲不管下了什么毒，总会有解药的。”

我知道他们不会死……不过……南宫灵道：“哥哥怎么知道母亲会下毒?”

无花缓缓道：“胡铁花、姬冰雁两人此时正和龟兹王、琵琶公主在一起，他们刚刚杀了叛臣贼子，复国成功，正是喜悦之极，母亲此时出现——”

他转头瞧着南宫灵道：“你说，从云端到尘埃会是什么感觉?”他的容色还是淡淡的，却有择人欲噬的汹涌暗流隐藏在平静的表面下，叫人不寒而栗。

南宫灵定了定神，接道：“龟兹王和他的公主一定要死，而帝王有帝王的死法，母亲想必不会坏了这规矩。”千里江山一杯酒，一杯毒酒。

无花露出个清浅的笑容来，道：“不错，这十多年来，我常常跟在母亲身边，自认为已经非常了解她了——了解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许多。”

若是一个人能够把石观音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彻底研究过一遍，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能比他更了解她的武功和弱点，那这个人必然与石观音有很大的仇恨，一定是她的仇人，因为只有她的仇人才肯下苦工来研究她的弱点的。

从十多年前开始，无花竟是就开始研究自己母亲的弱点了么?

这到底是被母亲抛弃的怨怼，被打乱平静生活的报复，还是想要取而代之的前奏?没错，取而代之。石观音的势力虽多半分布在大漠，但能只屈居于几代传承的“沙漠之王”之下，也足以见其庞大与广博，若说无花会眼睁睁地瞧着这势力和财富随着石观音的死亡而消逝，南宫灵首先就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