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兰把笔记本放低，耐心地慢慢翻页，让“狗狗”分辨是否有它熟悉的动物，从而推测失落了幼崽的族群到底生存在什么地方。

他问过恩流。

幻兽猎人表示，塞帕森林里的幻兽是由于多种原因聚集在这里的，包括但不限于被捕捉后逃脱、地壳运动导致的迁徙、族群传统的历练等等。恩流无法确认具体的原因，但埃兰可以。

神祇通晓一切语言。

远远跟着的金看见，少年和狼似乎在对话。

？？？

为了能够听见两方的交流，金默默地挪近了——荒郊野外实在很不好藏，他学习恩流把自己弄得一身绿，小心翼翼地趴在半人高的草丛里匍匐前进，在一个自认为合适的距离停下。

「这只见过吗？」

「没见过。」

「这只呢？」

「好像见过……我记不清了。」狼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

少年伸手揉了揉它的耳朵，若无其事地翻页，示意它看新出现的幻兽图片，「继续看这只。」

这是持有猎人证才能登上的网站，里面汇聚了许多年来幻兽猎人的见识，拍下的图片旁有简略的解说，如果要知道详细的，就需要付费了。毕竟那或许是某个幻兽猎人付出了绝大代价才得来的资料，当然不会免费开放。而由此得到的金钱，提供资料的幻兽猎人是有提成的，这也是一种收入。

几乎所有类型的猎人都能这样做。

在协会的网站上挂上自己觉得合适的信息情报，等着外快什么的。

制度很不错。

是的，制度。指望人们无偿地和陌生人分享自己的心血未免太过不切实际，查找资料的时间里，埃兰粗略翻了翻限定猎人才能登陆的网站，也不得不为内里的某些设计感到叹服。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人类更为自由的原因，整体的氛围也更为人性化。刨除亲人、朋友、种族等一切团体概念，单独考虑个人的那种人性化。

纲吉所在的世界，法律和道德才是主旋律，那里的人们平静安顺地活着，活在社会之下，如同被圈养的温顺的绵羊。如果秩序一夕崩塌，不用怀疑，人们会瞬间迎来所谓的末日，而这儿不同。

在这里，看似秩序仍在运转，但混乱也是主旋律，道德不被强者理会，法律的最后保障不过是暴力机关，但警察和军队算得了什么？

念能力者从不把他们看在眼里。

这就是最大的区别了。

战力的天差地别，决定了更被强调的是个体这个概念，世界的基调不是善或恶，不是秩序或混乱，而是杂糅的混沌。

在此等情况下，猎人协会这个民间组织还能脱颖而出，红红火火这么多年，可见其手段和能量。

举个例子，西索那样的人，有什么能够束缚住他？

几乎没有。

但只要他想要生活在这个世上，就无可避免地会和一些人和事打交道，只要稍稍比较，他就会发现，猎人协会更合他的心意，猎人的各种特权，包括这网站上的贴心功能，简直是天生为他而设的。

迟早有一天，他会成为猎人。

伊尔迷、库洛洛，也会通过某种形式和猎人协会产生交集吧？

埃兰托腮。

狼激动的声音拉回了少年飘远的思绪：「这只我见过！」

埃兰瞄了一眼照片旁边的注释，阿比盖尔森林。这个词语的颜色和其他的不同，是有链接的，埃兰点进去，找到了其他栖息在阿比盖尔森林里的魔兽，摸了摸一旁的狼脑袋，「认得吗？」

「好像……认得。」

在艰难地通过长满红毛的小腿——小黑表示自己的身高不到对方的五分之一，因此只看到了腿——分辨出一种迄今为止只在这个森林里发现的幻兽后，他们确定了接下来的行程。

「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狼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无限接近于被驯养后的存在——狗。在这样的眼睛下，埃兰有点动摇，再次揉了揉它的耳朵，沉吟着道：「不行啊，在进行长途旅行前，我们要准备很多东西。」

「柔弱的人类。」

「你的意思是要捕猎养我？」

「……哼。」

「既然这样，我就不买主食了，稍微买点零食好了。」

狼没有反对，以一种别扭的姿态默认了。哎呀，真的很像狗狗呢。埃兰这样想着，伸手迅速摸了一把对方皮毛柔软的脆弱腹部，在对方受惊地睁圆了眼睛的时候，收回了罪恶的手，若无其事地将电脑收入背包。

「……」

狼盯他半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没有报复。

在离开这片青草繁茂的郊外时，狼的脚步稍稍停顿，「后面的那个，可以吃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