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传—断剑(29)
真有些不知人间何昔的感觉。
花园中已是萧瑟之秋了。
我拿起一壶酒,撕开了上面的封,对着嘴就灌了下去。
陈年的江南春,浓烈使我难以承受,勉强咽了下去,任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
王。鎏苏冲到我的面前,但没有敢动手。他不敢从我的手中抢走酒,也不敢扶住我。
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忍住咳嗽,强行灌下烈酒。
撕心裂肺的疼,嘴里有了一股咸味。
忍不住,我也不想忍,一张口,腥红的血冲口而出。
终于,手松了,精致的酒坛在我的面前化成了碎片,我的身体一下子软了,跪坐在碎片上,早上新换的白色衣服被血染了,像浓重的胭脂。
我在赌,我用命在赌。
如果我成功了,我可以活着走出大郑宫,如果我失败了,那万事俱休。
快叫太医。鎏苏慌张的声音震的我头很疼。他紧张但很轻柔的抱起我,赶紧进了屋子。
咳,我又吐了一口血。由于多年的调理,咳血的毛病很久没有发作了。我相信鎏苏根本不知道我有这样的沉疴。
王,您挺一会,太医一会就到。他放我在床上,却没有放开我,一直这样抱着我,我甚至感觉到了他说话时的热气。
我知道这点血不算什么的,十年前,我也是这样一天一天熬过来的。
意识却渐渐的昏迷了。人的身体还真是脆弱呀,即使意志再坚强,也抵抗不了身体的软弱。
我坚持不说一句话,甚至连呻吟一声也忍住了。因为我怕我心中的真实露于人前。他们都是聪明人,蛛丝马迹就可以寻出我的意图。
这次我不容许自己有半分的差错,勉强不让我的神智当真脱离我的掌控,我睁着眼睛,但我看不清楚,视线已经散了。
仓皇中,听见一个人的声音,毓白,就是你死,我也不放你。
我死?
我不会,我会活着走出大郑宫,我会在另一片天地进行我真正的人生。
刚到早冬,外面下起了薄雪。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胸中还隐隐作痛,全身无力,我只好安分的躺着。
鎏苏过来端了一碗药,浓浓的药香让我有些难受。
王,喝药了。
原本应该拿剑的手现在小心的端着药碗,俯身跪在我的床边。
药,又是药。补身的药不是很苦,但是汤汁浓重,味道古怪,有些淡淡的甜味,但是绝对盖不住党参原有的苦味,一碗药当真是酸甜苦辣五味俱全。
他拿起汤匙,盛满了药,送到我的嘴边。
我看着他,没有张嘴。
要是瑶光,现在他会微微一笑,然后用汤匙翘开我的嘴,把药送下去。一般的情况,他是一个斯文的人,可在我喝药的事情上,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想起他,不禁有些神伤。
八年了,整整八年了。
人间已是几度春秋。
原来我以为我会忘记他,可有些东西随着岁月的流逝只会愈加清晰。
他叹了口气,声音轻的几不可闻。王,药凉了。
放下吧,我不想喝。
轩王吩咐的,这些药是太医,……
鎏苏将军,把药放下,你可以走了。我的口气不免强硬起来。
这,他犹豫着。
我知道他,怕毓轩的怪罪,也许也怕我的身体当真会出事。
鎏苏,把药给我。毓轩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鎏苏的身后。他依然是一身蓝色的锦袍,但在我眼中,他的蓝色不再是那样的炫艳,而是有了无法化开的浓重。
鎏苏递给他药碗退了下去,临走,还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有些高兴,他的眼神告诉我,他刚才心中闪过很深的嫉妒,如果是针对毓轩的,那未尝不是好事。
鎏苏,他还记得我拒绝他的那个凄凉的月夜。
毓白,不管你现在想些什么,总之我可以告诉你,你无法从我的身边逃开,即使你想死,我也不会让你如愿的。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吐血的病这样的严重,否则,我根本不会让你碰那该死的酒的。你听到了没有?
最后,他几乎喊了出来,可我依然没有回应。什么比冷淡更加伤人的呢?
他喝了一口药,转而吻住我,想用这样的方法向我灌药,可我紧咬牙关,药丝毫没有灌下去,浓浓的药汁顺着我的嘴角流了下去。
也许他在我昏迷的时候是这样喂我药的,可我清醒的时候,他就没有办法了。
你就这样想死?他用力掐住了我的下巴,狠狠的对我说。好,好,那我让你死也死的不安心。
他说完,走到我的书桌上,拿起瑶光剑,又走回我床前,将剑递到我的面前。我费力的伸手刚想拿,他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