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里因为黑暗精灵的袭击已经变得残破不堪，满地都是花坛的碎块，一些花朵蔫答答地躺在地上，没有香如故，却在零落成泥碾作尘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洛基没有看这些被无辜牵连的花，甚至还有些无情地带着小青龙从它们身上踩过去，后者虽然与自然联系紧密，却不至于看到濒死的花就要救活，所以也乖乖跟着走。

直到他们走进花园深处，洛基的脚步才忽然停下，仿佛看见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东西，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没有了。”

敖暻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这里并不比外面好多少，甚至更加惨烈，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位置有一棵被拦腰折断的树，断裂处还留着大片焦痕，边缘几乎炭化，谁都能看出它经历了什么。

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以前很喜欢自己坐在那棵树上看书。”

洛基的脚步只是停了一分钟，接着又向那棵树走过去，但这次他一边走一边和女孩提及他以前的事，他们的脚下时不时传来踩过树枝的咔嚓声。

“索尔他们很少到这里来，他们喜欢去演武场，就算来花园，也是在外面更广阔的草坪上玩……而我对他们的游戏不感兴趣。”

至于是不是真的没兴趣，在场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我身手不够敏捷，体力也不好，要爬上这棵树总是会耗费很长时间。”

他们站到树旁，洛基伸手摸了摸粗糙的树皮，语气怀念得仿佛这棵树是他知心的旧友:“但是它真的很有耐心，不管我花了多长时间才能爬上来，无论我在它身上待多久，或者爬的时候踢了它多少次，它都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厌烦……我想在这里看多长时间的书都可以。”

在被孤立的那些年里，洛基唯一认可的朋友就是这棵他叫不上名字的树。他在它身上看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它做他学习魔法时的陪练，当男孩变出一朵花，树叶的摩擦声就像在为他鼓掌。

他能和这棵树待一整天，只有弗丽嘉会在晚餐前到这里找他，洛基甚至会在每次临走前向它道一声晚安，晚上睡不着也会偷偷地跑出来坐在它的树枝上看满天的星星。

时至今日，洛基已经很久没来见他这位沉默却宽容的朋友了，终于想到带敖暻来一起与它看夜景的时候，它却已经躺倒，树枝和叶子狼狈地撒了一地，连痛呼都无法发出就已经死去。

“……如果我早点给它取个名字，它会不会就没这么容易死？”

敖暻曾经给他讲过一些奇特的小故事，其中一件就是说，当给一件物品或一个活物起了它专属的名字，从那一刻起它便拥有了自己的灵魂，有了修炼的资格，可以听懂人言。这是最初级的开灵智，即便是凡人也能做到，所以会有能安抚主人的玩具娃娃，有工作犬，有避邪镇灾的传家宝。

如果能给它取个名，说不定它就有能力躲开了？

洛基的沮丧和自责都被敖暻看在眼里，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树干，又抬头望向洛基，他显然还没从失落中走出，也未察觉到她的目光。

于是她松开手，在洛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摇身现出原形——只不过体型没有那么庞大。

一身松绿的龙不过四五米长，十分灵活地将断裂的树干绕了一圈，上半截身体正好勒住了倒下的部分，下半截用力，试图将两段木头再拼到一起。

“你在做什么？”洛基回过神来，被敖暻突然的行动给惊呆了。

“当然是帮你救回儿时同伴啊。”

小青龙的尾巴尖儿动了动，这并非是在卖萌，而是用力时的肌肉反应。

“你难道忘了我的身份？天地间唯一的青龙要是连一棵树都救不了，何谈苍生？”敖暻说着，身体却仍在用力，硕大无朋的千年树冠在龙的力量下，不得不将头从地上抬起来，慢腾腾地被勒回了原来的位置。

“好重好重——”小青龙累得龙须都在颤抖，那张脸还因为憋气蓄力鼓成了包子，不得不摇了摇头，“你退开点，不然我拽不动了。”

洛基当然能帮她的忙，但看小姑娘如此努力，就听话地退后了一步。

然后就见敖暻再度拉长身体，几乎将整个粗壮高大的树干都缠在里面，身体也从碗口粗长成了盆口粗，慢而稳地拽起断裂的部分，严丝合缝地拼起来。

随即，他看到小青龙浑身的鳞片都泛起金色的光，那些光从她的身体流向被缠着的树，像活水一样在整棵树中流动，树叶像水晶般闪闪发亮，珠光宝气地映亮了周围的草坪。

随着能量输送，他们能听见断裂处传来的细微声音，烧焦的部分已经被新长出来的组织给替代，彼此连接成一个整体，给予这棵老树一次难得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