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亚特兰蒂斯人奉海神波塞冬为祖先，但他们自己毕竟不是真神，这点自知之明奥姆还是有的。

雨点落在松绿色的巨龙身上，鳞片相应地发出微光，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仿佛在敲击乐器。奶绿色的蓬松软毛沾了雨，湿漉漉地挂着水珠，但却没有扁塌，反而看起来更加威风凛凛。

有生之年能见到真龙，再遗憾的事好像都不算遗憾了。想起敖暻先前还说过他迟早会对她心悦诚服，奥姆原本还觉得可笑，此时却深以为然。

亚特兰蒂斯的孩子从小也是听童话长大的，但是他们的童话就是历史，因为亚特兰蒂斯的历史充满了神话色彩。神秘而强大的龙族虽然和他们不在一处生活，却仍在他们的历史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以至于奥姆看见敖暻的真身之后感觉自己是在朝圣，由不得他不服气。

敖暻仰着脖子，眼睛微微阖起，自然力量通过土壤，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流入她的身体，再由内丹吸收运转，一时间灵力空前充沛。这份能量很快被她的内丹转化为实质的作用，草原上的动物们都敏锐地感觉到了变化，它们纷纷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山脉，发出各式各样的叫声。而和敖暻关系最为密切的植物们更是迅速成长，被雷电劈倒的参天大树在她无意间发出的咕噜声重新长出了新芽，并且转眼间就抽高成为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可谓枯木逢春。

与此同时，敖暻身上的鳞片再一次发出了松动的咔咔声，因为能力增长太快，她现在就要开始褪鳞了。

鳞片的更替过程漫长而痛苦，旧鳞片会带着根部被新鳞片顶出来，替换下来时通常带着血肉，看起来十分吓人，而且它们不会一次性全部脱完，而是凌迟一样延续很长时间。敖暻八百岁的时候经历过一次，那会儿还在龙宫，有哥哥姐姐们的照顾，现在再难受也只能自己熬过去了。好在她身处草原，所有植物的能量都汇聚过来催化她的褪鳞，时间应该会缩短不少。

毕竟八百岁那一次是因为长个子，根本没有加快进程的办法，她最慢的时候一个月才褪五六片，以至于全身换完新鳞片用了十年，实在是苦不堪言。

“叮！”

一片扇形龙鳞从敖暻的脊梁处被新鳞顶替，滑落在地上之前还切开了一块石头，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接着，又接连掉下来四五片，从旧鳞片脱落的地方可以看到一块一块的新绿，比原本的松绿要浅一些，更接近翡翠的颜色，水润透亮，就算现在是阴天也在闪闪发光。

龙爪扒进地面，抠出十余个坑洞来——她从来没有被外力给予过伤害，偶然的疼痛就显得更加难以忍受。

直到第一批旧鳞全部脱落，地上洒落了十几片染血的龙鳞，这次折磨才挂上了一个逗号，至于下一句什么时候开始，敖暻自己都不知道。

她变回人形，有些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捡起那些旧鳞，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她极尽忍耐所流的汗，只是面色已经苍白了好几个度。

“……你怎么样？”凯特神情担心地扶起她，这时已经不适合她再追问更多事情，敖暻的状态看起来没比帐篷里躺着的利娜好多少。

“没关系……”女孩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只是褪鳞，不是什么坏事。”

敖暻摊开手掌，拿出两片被她变小的龙鳞，随意地抹掉上面的血迹递给凯特:“拿去给你和戴维斯做护身符吧……十字架肯定没它灵验……我保证你们戴着龙鳞能邪魔不侵，方圆百里的鬼见到你们就跑。”

明明满头冷汗，嘴上还能开玩笑。

“一定很疼吧……”凯特倒是没对这意外的馈赠感到惊喜，她只是很心疼自家队长，这些鳞片上都沾了血，虽然经历的人不是她自己，却也感同身受。

“几百年也就这么一次，忍忍就过去了。”敖暻表情很淡定，随即转头看向奥姆，“现在得到你要的答案了？”

金发男人表情纠结，他当然知道了答案，但却更加不知所措。他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位龙公主，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敖暻存有一些轻浮的想法，现在就因为他们之间悬殊的身份差距彻底打消了，甚至还难堪地想钻进山石缝隙里再也不出来见人。

“这就是亚瑟瞒着你的原因。”敖暻身体上的痛痒还没褪去，因此仍有些颤抖，说话的语气却平滑沉稳，“如果我能融入这个平凡的世界，那么你也可以。地位或分三六九等，但爱是一样的，如果你能用看亚特兰蒂斯子民的眼光去看陆地上的世界，就能发现它其实也值得被爱……正因有胜于平民的眼光和包容心，皇室才能成为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