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暻指了指灶旁的几块平整的浅灰色山石，这些是她从山洞里挪出来的，在营地休息时可以充当座椅。

奥姆犹豫了一下，慢悠悠地挪到女孩旁边坐定，低头看她用剥落的树皮替代手去搅和泥浆，棕黑色的泥浆发出粘稠的声音，将石头们粘合在一起。

虽然有工具代替，但在准备过程中也难免染上脏污，女孩的掌心沾满了草木灰，乌黑的手往上一节就是珍珠贝壳般莹白的小臂，颜色对比十分强烈，肌肉发力时撑起流畅的线条，这打破了她娇气精致的脸带来的弱不禁风的印象，相比于受保护者，她现在的表现确实更接近于领导者形象。

“你……”

奥姆蹙了蹙眉，看着女孩的侧颜，她非常专注地和泥巴，她的下颌线虽然十分深刻锐利，五官却相当秀气，最吸引人的莫过于那一双灵动的圆眼睛，透亮的金色让人想起将光芒遍洒海面的满月，还有海底游动的鮟鱇鱼额前吊着的发光体。

“你到底是什么人？”

人类不会轻易付出信任，亚瑟不可能无缘无故把他交给一个陆地上的朋友，更不会觉得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孩子就能压制住他这样健壮的男人，虽然他们两个互看不顺眼，但亚瑟不会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

至于湄拉，她那么警觉多疑，自然更不会随意处置他——别看进行时她一脸关切，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不希望他有机会逃离控制了。

一开始奥姆觉得像敖暻这样的女孩可能是他们又一个用于哄劝他的筹码，毕竟亚瑟抢了他的未婚妻，再还他一个看起来很公平，而且敖暻的容貌并不亚于湄拉，虽然她神情冷淡，说话还很毒辣，但她声音清脆，又甜又软，确实比湄拉更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或者征服欲。

不得不说奥姆的心在第一次对上敖暻这双金眸的时候确实动了动，反正湄拉也只是政治联姻的对象，即便他们青梅竹马，那女人也从没为他考虑过，甚至在推翻他的计划里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样的未婚妻换掉也好。

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得这么暧昧，这女孩并不是亚瑟给予的补偿，而是一名要把他带上陆地的监管者。她没有言明过自己的身份，亚瑟也只说她是他在陆地上结交的朋友，母亲和湄拉更是对此绝口不提，加上她展示出来的神秘能力，让奥姆更加好奇。

“这重要吗？”女孩探着身子又堆上一块石头，小灶台已经垒了三层，快到奥姆的膝盖了，“你哥觉得我能管住你就行了。”

“我不觉得你能把我怎么样。”奥姆笑了一声，胆大包天地伸手撩了一下女孩的下巴，将她那张小脸转向自己，“亚瑟可能是被胜利冲昏头脑了，他只不过是凭着幸运拿到了那柄三叉戟，如果没有那个东西，他仍是我的手下败将。”

“So what，现在的亚特兰蒂斯还是亚瑟说了算，就算败给过你，那也是曾经。”敖暻拍掉了奥姆的手，在他手腕上留下一个黑色的印记，“而怎么管你要看我的心情，你最好珍惜有好日子过的时候。”

他们都是海族，但是奥姆在陆地上毫无生存能力，敖暻的整治会让他永生难忘，但她向来不喜欢动粗，在奥姆没有触犯底线之前，她会看在亚瑟的面子上对他宽容些。

女孩拍开他的力道很小，就像海葵的触手一样毫无威胁，反倒让奥姆很有兴趣跟她闹。

“是吗？好在哪儿？”

他故意用了一种轻佻的语调，伸出手试图再去撩敖暻一把，女孩眼中却冷光一闪，舌尖舔过整齐的齿列，让奥姆看到了侧边那对尖锐的小牙，伸了一半的手顿时隐隐作痛。

就在这个时候，戴维斯和凯特捧着两团鬼针草回来，打破了两人的对峙，奥姆若无其事地将手缩回来，避免了变成人形磨牙棒的命运。

两名人类队员对他们刚才的事情一无所知，看到敖暻垒好了灶台，很高兴地架起火来烧热水。

“好了，现在手头没什么事，我们来个会。”敖暻拍了拍手，她手上还沾着黑漆漆的草木灰，拍的时候会迸出一些灰黑色的粉末，看起来格外接地气。

他们这个团队的传统是抵达目的地的第一天用来养精蓄锐，将时间用在休息和开会上，一来可以储存第二天长途跋涉需要的体力，二来敖暻会再给他们重申一遍考察期间的注意事项。虽然戴维斯在加入团队之前经常到非洲抗击盗猎集团，对这里的气候地形也算了解，但他还是挺乐意跟着敖暻再听一遍。这个初日停工的传统就算是在给国家地理摄制组带队的时候也没有取消，当时还引起了那些摄影师的不满，但事实证明他们的工作进度一点也没耽搁，反而比预想的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