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者[综漫](92)
李先生摇了摇头,“你只看他平日里不出门,单就参加了两次考试,就结交了那几个朋友。我看过了,不论才具如何,人品都是过得去的。再想想你们族里的那些子弟,和蟠儿见面的时候更多,蟠儿怎么就不和他们深交?也不会被他们引得去那些不好的地方?蟠儿心性虽单纯,却懂得分辨人家对他是好意还是恶意。也算是有识人之明的了。”
薛父想着也笑了,“这也是的。哎,我这一双儿女,性子要是换一换就好了。”
李先生却正颜道:“薛小姐我也在府中见过几次,不过十岁的稚龄,便看透世事,随分从时,我倒觉得不好。”
“此话怎讲?”,薛父忙问。
“蟠儿心性磊落,言行如一,便与儒家“心学”——“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是一致的;而薛小姐虽是女子,持守的似乎却是“道学”——“即物穷理”,“存天理,灭人欲”。蟠儿若能遇上欣赏他的天子,便能一飞冲天,大有可为。若遇不上,也不过退守乡田,如我一般。总之这一生,能有所坚持,便不算虚度。可薛小姐身为女子,在稚龄时便逼着自己无爱无怖,随分从时,固然将来无论是何等境况她都能从容应对,若她身为男子,这也算好事。可她偏偏是女子……”
“男子怎样?女子又怎样?”
“身为男子,世界广大,志向高远。不为小节小事所动,如遇逆境,隐忍一时,等待时机,然后一飞冲天!隐忍压抑,本就是为了更大的志向。可是身为女子,世界便在一个小院子里,不过是先在娘家的院子里,出嫁后又去了夫家的院子里。一生要面对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一生要做的也就是那么几件事。日复一日,经年如此,自己却还不知道要让自己快活常乐,把什么都看得太淡。哪怕有几个特别的爱好也好,衣裳首饰,花鸟鱼虫,诗词歌赋。可她竟不把这些常事放在心上,无一特别,无一偏好。只做那让人挑不出错来的事。要知道她不是垂垂老朽,只是个孩子。这人一生中哪有不犯错的,哪有从一开始就心如止水的?无爱无怖,也就无喜无乐。若没有真心,只持守一个“礼”字,又如何能获得别人的真心相待?笑时不喜,哭时不悲,将世事人心看得太通透,纵然富贵荣华一生,也不过是烧心度日,一生虚度。”
“这……这性子可还扭得过来么?”
李先生摇摇头,“这性子都是天生的。你这一双儿女都养于你们夫妻膝下,性子却截然不同。薛家多有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可蟠儿却能坚持自己,不沾染一点半点。你那女儿养于深闺,父母宠爱,家境优渥,本该无忧无虑,却自己养成了那样的性情。也罢了,富贵荣华,平安一生,便是她想要的吧。她求仁得仁,即便无真情真爱,想必她也是乐意的。”
第50章
“李先生”,薛父一脸喜悦的说,“我原本以为蟠儿不通俗务,才让他试着管家里的田产家务。没想到他竟十分能干,只凭着积年的账册和收益,就知道有多少亩地,多少良田,多少中田,多少劣田。亩产如何,米价如何,收入该如何。丰年如何,荒年又如何,他全部一清二楚,分毫不差。这一下子就镇住了家里的那些老管事。他又把田产分成出产相当的几块,分给几个管事去管。说是他们交上来银子的数目与他计算的相差一点儿,可以算是损耗。若是差得多了,就要把他们送官查办。查出问题来,就拿他们自己的资产垫付。若没问题,也要免了管事职位,因为他太无能。若是他们田里的出产特别好,卖的价钱也高,那多出来的钱就归他们自己。但是对佃农的田租子,不能长一分一毫,所有的租赁合约都由他手中所出,亦不能改动一分一毫。若是这些管事欺压良民,就报官后直接打死,一家子也甭想赎身放出府去,直接赶到庄子上干最苦的活。”
李先生一边听一边点头,“嗯,租赁的合约都在他手中,即便那些管事的欺压佃农,也与薛府无关,将来也说得清楚。允许他们有甜头,却又严厉的处置办事不利的人,这宽慈相济也算不错。而他什么也不需操心,只在府里坐等着收银子,甚是会偷懒。不过初次办事就能想出利人利己的办法,也算是不错了。想必那些管事的也在计算,种什么怎么卖才能更赚钱吧,倒是要比从前负责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