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元春重生](52)
皇帝沉默片刻,仿佛神游物外,面上惆怅之色一现即逝,他问小冯氏,“果真如贾女史所言?”
贾元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恨不能按住小冯氏的嘴代她回答。
又是一阵哽咽,小冯氏最终低低应了一声“是”。
贾元春无声出气。
皇帝坐直了身子,挥手示意贾元春坐下,语重心长道:“古往今来悟道者有两境,一为‘迷时师渡’,一为‘悟时自渡’。朕看你已是自渡了,嫣贵嫔却还需要有人指点。”他加重了语气,“朕要你来钟粹宫的意思,你要明白。”
这话将贾元春瞧得太重了。
贾元春忙起身,颤声道:“臣女从未涉足悟道,便是连‘迷时师渡’的境界都没能企及,又如何能当皇上如此期许。”她知道自己一定已经额头冒汗了,“臣女在闺中时,乃是众姊妹中第一糊涂之人,万望皇上明察。”
皇帝已经站起来了,在床边走动着舒展筋骨,听了贾元春的话“哈哈”一笑,“听听,你说得出这话便是悟了。”又道,“竟说自个儿是第一糊涂之人,朕看你竟是如今第一明白人了。”
贾元春只觉得小腿儿都在转了。
“朕走了,好好开导嫣贵嫔。朕准她给她姊姊再守丧七天。”最后一句,皇帝说得斩钉截铁,隐约透出久居上位者的杀伐决断来。
贾元春跪地送皇帝离去,转过头来床边还趴着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冯氏呢。
没别的法子,贾元春只好上前扶她起来,眼神一溜便见小冯氏前襟大开,跳出一双淑*乳来,如凝脂般的肌肤上透着几处发红发紫的指痕。她登时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心里对小冯氏原本存着的那一份不满也淡了。
等了片刻,约莫着小冯氏已经整理好衣衫,贾元春这才转过脸来,拉着她坐到床沿上,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小冯氏方才哭得狠了,原本的花容月貌此刻折损了八成,像个行尸走肉般的木美人一样听贾元春说着。
“我也不同你讲什么为家人计的话,你没有自缢,可见心里还是有亲人的。”贾元春有些凉薄道:“那你怎得不再聪明些,将这孝服穿在心中,规矩束缚了你的身子,难不成也束缚了你的心?偏偏要着了痕迹,落在皇上眼里——岂不是要害了钟粹宫上上下下几十条性命。皇太孙最是慈心的一个人,取你的一片心难道是为着你能害人不成?”
最后一句终于触动了小冯氏,她猛地抬起头来望着贾元春。
“况且太孙不同于废太子。废太子的诏书已经昭告天下了,太孙却只是被皇上囚禁起来了,外人一点儿风声都还不知道呢——焉知没有卷土重来的可能?”贾元春知道上一世太孙在马厩就死去了,只是此刻却要激起小冯氏求生之念,又道:“你此刻为了太孙要死要活,你当皇上不知道么?”
只见小冯氏原本已经惨白的脸上又白了一层,贾元春索性将话说透,“不然,你觉得皇上为何要我来这钟粹宫?”
“自古英雄帝王都难过美人关。你这样绝食,服丧,乖戾,皇上也只是私下……”贾元春顿了顿,“并没有要记录在册,转告皇后太后之意,若是那两位知道了,此刻岂还有你的活路?”
小冯氏转了转眼珠,静静听着。
“你如何还不明白?你便是皇上的‘美人关’。现如今太孙被关在马厩,谁能救他?太子已废,太孙的叔伯兄弟只盼着太孙一直被囚禁下去、甚至索性就死在里面才好,他的幕僚属官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声援。如今还有谁能救太孙?”贾元春见小冯氏已被说动,更是趁热打铁,“你死了便死了,你活着却是唯一能救太孙之人。”
小冯氏明显是听进去了,半响却又摇头凄凉道:“连太后娘娘的话如今都做不得住了,我一个小小的贵嫔又有什么能耐……”
贾元春觉得这小冯氏看起来玲珑剔透一女子,偏偏走进了死胡同就变得榆木脑袋不开窍,耐着性子解释道:“原本是不是你要什么,要做什么,皇帝向来没有不许的?”
小冯氏仔细回想一番,似乎的确如此。
“你只要将皇帝对你的这份习惯一直延续下去,待到某日,你求他放太孙出来,岂非也有可能?”贾元春又道:“只是那时,却要你能让皇帝相信你对太孙已无情谊,完全是为了皇上后世慈爱之名,才有可能成事。”
小冯氏不吱声,只默默地注视着自己足尖,低声道:“那我脱了这孝服。”
“那倒也不用太急,总还有七日呢;再说你变得太快,皇上岂不起疑。”贾元春劝道,心中想着;小冯氏对太孙的心魔是兔子,她就是那追兔子的猎犬;这兔子太快追到,猎犬的下场总不太妙。
齐嬷嬷在外面请示晚膳。
小冯氏慢慢道:“让他们按例送膳吧。”想一想,又道:“要一碗煮烂了的白米粥。”
到了用膳之时,小冯氏便吃那白粥,虽吃得极慢,到底却还是全吃进去了。
喜得玉枣简直要念佛。
第二日贾元春一早起来,门外已是守着个小太监,见她出来抱着怀中小坛子利落得行个礼。
“女史,您看这坛子放哪里合宜?”
贾元春看一眼那小太监,是个面生的,看那坛子上贴的字条,不由一笑,这次却是“莫埋我”三字,与昨日字迹相同,想来还是永沥左手所书。她让开门口,吩咐道:“摆到西间桌上吧。”又让如梅赏了那小太监。
用完早膳,小冯氏示意贾元春同她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