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元春重生](27)
贾元春听得碧玺脚步轻轻去了外间,猛地睁开眼来,盯着黑漆漆的帐顶,心底若明若暗、似喜似悲地混茫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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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与宁荣二家并称“八公”的乃是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牛柳陈马侯石六家。其中又以镇国公牛清与理国公柳彪当日最为功高,故恩荫牛清之孙牛继宗袭一等伯,柳彪之孙柳芳袭一等子。这八公之上则是当初异姓而王的四郡王:东平郡王、南安郡王、西宁郡王、北静郡王。再往上,就是真真正正的皇家子孙了。
次日,贾元春随着忠靖侯夫人去往东平郡王府,路上盘算着,这邀约自然不会是只请她一个——倒不知道这四王八公家中会有哪些人来?又会不会遇见上一世的老熟人呢?
贾元春跟在忠靖侯夫人身后,由郡王府的丫鬟引着入了二门,踅过几道回廊,远远望去,只见花园湖中间修了一座大水榭,汉白玉栏石桥曲曲折折直通岸边,岸边一排溜儿合抱粗的垂杨柳下摆着石桌竹凳。十几个妙龄少女正在其间说笑。
清风掠过,柳丝婆娑,荷叶翻卷,人比花娇。
丫鬟引着二人往正堂走去,是先去拜会东平郡王夫人的全了礼数之意。谁料那一众少女中做东道主的那一个穆菡萏,东平郡王的嫡孙女,一眼瞧见了,问身边的丫鬟:“这来的是哪家的夫人小姐。”得知是忠靖候夫人与荣国公二房嫡长女,她便笑着起身迎了过来。
“见过忠靖候夫人,见过贾妹妹。”
贾元春循声望去,看向那迎风走来的女孩。只见她亦是豆蔻年华,身量高挑,上着水田衣外罩洒金比甲,下着紫金压线百褶裙,裙面随着她的走动如水纹一样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素雅中不失贵气,并非寻常女儿家。
“这是王府的安玥郡主。”忠靖候夫人提点了一句,应和了贾元春心中的想法。
“什么郡主不郡主的,侯夫人高兴,喊我一声菡萏就是了。”安玥郡主笑起来,双眼弯弯的极为讨喜,她上前一步亲热得挽着元春臂膀,“今日初见妹妹,就觉得投缘呢,不如姐姐随我去湖边与姐妹们一块说话玩。侯夫人这一来,我祖母不知有多少心底话要说呢。咱们凑上去,岂非不美?”
忠靖侯夫人先是摇头笑,“郡主可真是……”又对元春道,“不过要你陪着我这老婆子也没趣,不如你就随着郡主去说话玩耍吧。”
正说着,对面走来一着青色水衫的丫鬟,停在跟前,先是请安,又道:“郡王夫人说了,请忠靖侯夫人入内说话。请贾大姑娘
不拘哪里,由郡主陪着,只管痛痛快快乐上半日。”
原来这场邀约并不是东平郡王夫人的意思,而是这位安玥郡主的意思。郡王夫人请的是忠靖侯夫人,安玥郡主才是请她的那个人。
这个安玥郡主却是个可怜人。
郡王夫人共有五子一女,育有第四子时郡王夫人已经年且四十,只道此生没有女儿命了;谁知四十五岁那年,竟然老蚌含珠,与她的大儿媳世子妃一起怀孕,在世子妃诞下一个男孩之后生下来一个女儿。于是乎,这个安玥郡主有个比她年纪还大的亲侄儿。老来得女,又是独女,郡王夫人将安玥郡主疼得跟眼珠子似的。
这安玥郡主倒没有因为母亲的过度宠爱而歪了心性,出落得美貌大方,只是听说郡王夫人不舍得她出嫁故而多留了两年。上一世,安玥郡主直到二十岁都没有议亲。安玥郡主的二十岁,也正是圣祖爷驾崩、三王爷出人意料登上帝位那一年。
贾元春仍记得,那一年圣祖爷驾崩,有诰命的命妇都要入宫哭灵。然而这哭灵是个体力活,也是个技术活。成千上百的命妇,真正见过圣祖爷的不足一成;而与圣祖爷说上过话的就更少了。又哪里来得真情实感掉眼泪呢?更兼之哭灵并非一场就完事的,天天如此,纵使有真感情的也都哭干了泪,一群妇人用帕子捂着脸干嚎罢了。
独有东平郡王夫人不同,跪在太后皇后众妃身后,哭得发昏,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宫女上前扶了,灌参汤醒起来,她一睁眼,就是两行泪。
那一场散了,贾元春退出来,正遇上月贵妃,不由得感叹这东平郡王夫人倒是最悲痛圣祖爷去了的那一个。
月贵妃嗤声一笑,凉薄的红唇一张一合,“她哪里是悲痛圣祖爷去了,是她心尖尖上的女儿——安玥郡主去了,就这三日的事情,已经报了宗人府了。”
贾元春愕然,唏嘘道:“这安玥郡主不过二十芳华,怎么就……”
“她倒是个情痴。”月贵妃怅然道,转而叮嘱她,“此事不可再提。”
贾元春果然没有再提。这样一个郡主猝死,身边却没有任何相关的流言,甚至没有任何人会主动提起——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贾妹妹,你呆呆的站着不动却是在想什么?”安玥郡主依旧挽着她的手臂,笑着侧身看她。
贾元春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望着阳光下女孩灿然的笑脸,有一瞬恍惚,她也笑道:“我在看那边的湖上荷叶可真好看,碧绿碧绿的,只是口拙不知怎样讲才好。”
“可不是有诗说‘接天莲叶无穷碧’吗?”安玥郡主拍掌笑道,“咱们过去,我带你认识下诸位姐妹,还有与你一样同是入宫为女史的呢……”
“有劳郡主了。”
安玥郡主摇头笑道:“我虚长你两岁。你若是愿意呢,就喊我一声穆姐姐;不乐意我也不来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