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妃[元春重生](16)
月太妃莞尔一笑,看她一眼,仿佛是在看一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孩子,“我喜欢?不,我一点都不喜欢……是她喜欢。”
她喜欢?哪个“她”。
月太妃咯咯一笑,带着病态的唇像是月下猩红的美人蕉,“哪个她?自然是先帝心尖尖上的那个人……”
先帝心尖尖上的人——不就是月太妃吗?
“我?我不过是个替身……”月太妃仿佛能看透她的心思,“呵呵,赝品你知道吗?那人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宝,碎了就再也没有了……我却只不过是个赝品!赝品!摔碎了打烂了还能再从炉火里烧制出一打来的——赝品!”她忽然疯了似地推向那本已歪斜了的朱漆描金三脚架,架子倒在本就碎了的玉盆兰花上,“哄”得一声巨响后是一阵细碎的碰撞声,叮叮咚咚响成一片,似是调弄流筝,竟然自成曲调。
“太妃……”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竟隐约觉得事情本该如此。她想到那一年畅音阁听戏,三王爷捡起那方丝帕、注视着那朵海棠花时脸上温柔惆怅的神情;她想到月太妃湖蓝色衣裳下摆团团簇簇的海棠花,而月太妃本人并不爱海棠——事实上,月太妃只喜欢兰花。还有,先帝驾崩前赐死了月大将军……如果他真得把月太妃放在心上,却又筹谋已久亲自下令取了月太妃哥哥的性命——那帝王的血该有多冷?
窗户上是新糊的窗纸,本应密不透风,可是在这沉默中,烛火忽然晃了几下,映得月太妃面色阴晴不定,甚是诡异。
月太妃重重得透了一口气,她平静下来,语出惊人,“当今太后郎氏并不是皇帝的生母。”
这可真是翻天的话!她唬得浑身一机灵,就像是一道惊雷从九重天落下直打在天灵盖上!
“永沥的生母,乃是我身边的一个婢女,叫琼华。”月太妃语意闲淡,仿佛根本不知道她在说的是能让这个朝廷翻天的话,“琼华与郎氏同时有孕,王妃那时要照顾出痘的大世子,王爷跟着圣祖爷南巡去了。到了临产的时候,由王爷母妃派来的老嬷嬷吴氏盯着,将琼华与郎氏都接到我的院子里来养着。后来……大世子没熬过出痘,殇了;郎氏生下来一个女儿,一落地就青紫着脸,没哭出声来——只怕当初在腹中已经死了。琼华生了个哥儿,她自己却大出血昏迷了……”
“郎氏哭求我,她入王府七年,素来为王爷不喜,统共就得了这一胎……她求我把琼华的孩子给她……”月太妃摇摇头,“宫里周贵妃派来的老嬷嬷吴氏同我说,她说,大世子殇了,三王爷如今正需要一个母家出身高贵的儿子。”她嘲讽得一笑,“郎氏喊周贵妃一声姨母,她的出身又怎么会不高贵呢?”
“我并不喜欢郎氏,也同她没什么交情,但是我恨琼华。”月太妃咬牙,“十八年前的事了,提起来我依旧恨。我恨她不知廉耻在我眼皮子底下勾引王爷,我恨王爷虚情假意同我的侍女苟合不顾虑我分毫……我恨那个孩子,恨!”她含着泪笑了起来,“所以我把那孩子给了郎氏,告诉醒过来的琼华她生了个女儿——是个死胎。”她的唇角绽放着快意的笑。
“……那琼华,可还活着吗?”她问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月太妃却没有回答,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谁都没有想到那个孩子会成为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荡悠悠芳魂归天(下)
珍妃听到这里,已是惊得面色青白,双手绞在一处,唇瓣无意识得微张着,喃喃道:“老天爷,老天爷……”
当今皇帝竟然只是一个贱婢所出,母家并非八大姓之一的郎氏——往上推,如果当初世人皆知永沥生母只是个婢女,那纵然他有百般好处,圣祖爷也不可能从上百个孙子当中选定他接入宫中亲自抚养;没了这样一个血统高贵才能又入得了圣祖爷眼的儿子,三王爷能不能跃过一众才德两全的兄弟接了这个帝位还真不好说。
这件事,二十多年前捅出来,是三王爷一府的人受牵连遭罪;到了今天捅出来,首当其冲的自然是混淆皇室血脉的太后,紧跟着就是皇帝的身世被有心人利用造文章——当初与三王爷争位惜败的王爷们都虎视眈眈得盯着那个位子呢。
这的确是一桩能翻天的秘事啊!
“她原本只是想要一个儿子。”贾元春叹息,“谁知道这个儿子如此成器,做了王府的世子。永沥越是出众,郎氏便越是不安。”她心里深恨郎氏,索性也不称呼她为太后了,“月太妃本有一女,却因病故去——郎氏便更加不安了。以至于后来见我与月太妃交好,郎氏便深疑我已经知情,下辣手除掉我腹中孩儿。却不知是她小人之心,月太妃见我痛失腹中胎儿,隐约猜到几分,深夜来访本想吐露实情,碍于大局最终沉默。这些情由,都是她临死前才告诉我的。”
珍妃从极度的震惊慌乱中渐渐冷静下来,抓着那条明黄色丝绦默默出神,眼睛亮得吓人。
原来如此,无怪乎太后会将近身服侍月太妃的人赶尽杀绝。
“祸福相依,因缘早定。”贾元春咧嘴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你看,我为了一个世子侧妃的位子刻意交好月太妃,却也因为这个招来杀身之祸。冥冥中,满天神佛看着我们呢,好的、坏的、真的、伪的,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一丝一毫也错不了。我怀了不诚的心思,神佛就拿走了我的孩子……郎氏做了这么多的恶事还能端坐在太后的位子上,那是时候未到……只是我看不到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