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笑共君游(116)
却听得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重一轻,该是伙计引着林平之走了上来。
曲非手往腰间摸去……
那脚步声却并不是往任盈盈这边来的,而是去了东边的雅座,接着便听林平之道:“贾大,贾二,你们两个在这里躲得好清闲呐!”
慌乱的起身声中,被点名的二人连连讨好,“林总管!林总管!您怎么亲自来了——该我们兄弟二人去请您才是……”
“哼!等你们来找我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这事儿教主瞧得比什么都重,你们不好好办差事丢了脑袋也随你们,我可是不敢辜负教主期许的。”说着,便听到纸张的“哗哗”声,“这里一共是二十张,我连夜赶出来的。你们今天天黑之前把昨日才收的店铺里都去贴好了,不许偷奸耍滑——若是被我查出哪家没贴,上报了教主,店家固然讨不了好处去,你们俩也别想逃得过!”
美人师父突然低声说了一个“走”字。
曲非低声道:“我先下去套车,你们随后来。”说着起身下楼去了。
东边雅座那儿,林平之将事情交代清楚起身欲走,贾大、贾二两人却死皮赖脸得要请“林总管”喝杯茶,“林总管,您是大人物,咱们兄弟二人难得见您一次!您就成全了小的们这点心意……”然后是林平之的笑骂声。
任盈盈与丫头扶了美人师父悄悄下楼去,雨下得很大,她也坐到了马车里,那只青皮小骡子被曲非拴着跟在马车后面。曲非将马车调转方向,挥鞭驱马。
车轮辘辘声中,任盈盈忍不住轻轻掀起车窗帘布,正看到店门里,贾大、贾二一左一右展开一块一人高的画布,正对那和掌柜说着什么。满世界的大雨里,任盈盈愣愣的望着那与人等高的画布,正看到那画中人拈花微笑、梨涡浅现——分明就是她的模样!
她转过身来,看到丫头与美人师父都担忧地望着她,勉强笑道:“我没事,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美人师父低声道:“是我要曲非和丫头将这些情况隐瞒于你的,你别怪他们。”
任盈盈扭头望着窗外,“哪个怪他们了?”
美人师父沉默了一瞬,慢慢道:“如今三年了,你尚且如此动容。若是当日就将实情告知你,只怕你隔日便忍不住要出谷一看……若是那样,可是一辈子都走不脱了。”
任盈盈将手在面前胡乱挥舞了几下,仿佛要赶走什么不好的东西,“好啦好啦,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先去少林寺给美人师父你治好内伤才是!”
丫头连连点头,又有些担忧道:“雨下得这么大,我和曲非之前在少林寺外搭得那个小草屋怕是不能用了……寺外山脚下有间客栈……”她偷偷瞄了任盈盈一眼,补充道:“是少林寺的产业。”
任盈盈看向美人师父,见他虽然强忍着,额上却一直在冒冷汗,便道:“去客栈吧,今晚先在客栈歇下,曲非去探一探情况。明日曲非陪美人师父去少林寺,最好是和尚们同意把《易筋经》给师父看看;不然呢,我就晚上去摸出来,丫头在寺外准备好车马……”
美人师父闭目道:“太冒险了。少林寺里高手如云,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哎呀,我的功夫是美人师父你教的,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虽然不能保证一定‘借’到经书,但是全身而退最起码还是能保证的。”任盈盈眉毛一扬,继续道:“再说,那会你和曲非都已经打入敌人内部了,真有什么事情有你们在也会化险为夷的!”
美人师父微微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嘴角似乎翘了一下,没有再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一时到了丫头所说的那间客栈,任盈盈要了两间上房,她与丫头一间,美人师父与曲非一间。美人师父情况却比预想的还要糟糕,一进房间就晕了过去。
任盈盈运功护住美人师父心脉,察觉他丹田之中竟似空无一物,简直如同油尽灯枯了一般,不由蹙眉对曲非道:“师父等不了了,你现在就去少林寺探一下情况——回来带师父入寺,如果和尚肯借经书,自然也肯让你回来;如果天黑你还没回来,我们就准备用‘借’的!”
曲非转身出去了,丫头陪着任盈盈在美人师父身边照料着,窗外雨急风骤,天地间一片昏黄,唯有屋子里一盏橙色烛火摇曳不定。
任盈盈看一眼躺在床上的美人师父,叹了口气,“师父若是肯早一日吐露真实伤情,咱们早作打算,也不至于看他虚弱到这个地步……”
丫头打了热水来拧了热毛巾递给任盈盈,安慰道:“都是怕小姐您担心才瞒着的,咱们都到了少林寺了——将那个什么易筋经借出来,就好啦。”
任盈盈用热毛巾捂着脸,声音闷闷地从毛巾底下透出来,“这《易筋经》只怕比日月教的总账簿还难‘借’一点,你倒是有信心的很。”
丫头“啊”了一声,她一直听任盈盈说要上少林寺借《易筋经》,只道这经书就是一般的佛经——更何况出家人慈悲为怀,只是借书一观就能救人一命,那些光头和尚肯定没有不答应的。此刻听了任盈盈的话,丫头不由得吃惊担忧起来,她从小在日月教中长大,自然知道教中总账簿保管处守卫多么森严……
任盈盈抱膝坐在床对面的小榻上,偏脸望着窗户外的雨,突然问道:“丫头,你爹娘可想出谷?”
丫头微微一愣,轻声道:“他们年纪大了,在谷中养花弄草也过得挺自在的。”
任盈盈“嗯”了一声,又自顾自地望着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竟渐渐有了泪光。